次日上午,江落苏来上班时拎着个礼品袋,里面装着干菜和红薯粉。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都是她和江任杰亲手做的,吃起来放心。
钟勇把两瓶杏花酒交给她,她掀开盖子闻了闻,那香气冲鼻,把她这个不喝酒的都给迷住了。李安华最喜欢酒,这两瓶的诚意顶够了,想到这里,她上班也没了心思,反正问题解决不了也是在车间里干耗,还不如拎着酒往七里岙走一趟,说不定那老头能有办法。
江落苏跟沈沧行请了假,骑着电驴就去了七里岙。
山路弯弯绕绕,又一路上坡,小电驴电力不足,骑到一半果然歇了菜,她硬是下车推了两公里,到了七里岙见人就问,知不知道李断指住哪?好在李安华还算有些名气,一番折腾,总算是顺利找到了他家。
马路旁边的一个院子,只有围墙没有门,院里种着小菜和葱蒜,还有一棵高大的栀子花树,粗壮得惊人。有群鸡在地上啄食,听见动静抬头看了看,一见是生面孔,扑腾着翅膀乱飞,把江落苏吓一跳,不是偷鸡贼,却比偷鸡贼还心虚。
“李师傅,您在家吗?”江落苏冲屋里喊了一嗓子。
门开着,里面却没什么动静。江落苏好生失落,辛辛苦苦来这一趟,想不到白跑了。她回头看一眼自己的小电驴,总不能又推着回去。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能硬着头皮把车推进了屋里,想找个插座充会电。
人生头一回贸然入室,江落苏正手忙脚乱,听到身后熟悉的声音:“哪个不长眼的,偷东西偷到我这里了?”
李安华刚从山里回来,粪瓢还扛在肩上,这会儿卸下来,刚好派上用场。
江落苏回过头,看见老头儿举着粪瓢,扎着马步,随时准备进攻的姿势,她赶紧解释:“是我,江任杰的女儿。”
李安华这才放下粪瓢,对着那丫头一顿瞅:“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问呗,”江落苏有求于人,必定笑脸盈盈,“您名气怪大的呀,这一片人人都认识您。”
李安华对这马屁相当受用,背起手,又端上了架子,“怎么地?这是来拜师来了?诚意带来了吗?”
江落苏习惯先调侃:“哟,您还记得呢,我还担心您那晚喝醉了,说过的话都不作数了呢?”她把车上挂着的酒提过来:“保证诚意满满,您要是觉得不够,不收我这徒弟我都认了。”
李安华当了一辈子酒鬼,什么亲都没有酒亲,一扇鼻子就知道袋里装的是好东西。他手也不背着了,迫不及待找江落苏讨:“什么酒,这么香?”
江落苏打开一瓶,凑到他鼻子跟前:“正宗的汾阳杏花酒,我费了大功夫弄来的,您说这诚意够不够?”
李安华这会儿被拿捏得死死的,说什么都是好的,但即将要授人技艺,为人师表,排面不能丢:“勉强算你有心吧。”
江落苏把酒搁在桌上,眼睛像雷达似的扫视这屋子。和她租的那间格局差不多,农村老楼,而且卫生环境很差,东西摆放乱七八糟,地上还粘着鸡屎,湿的是新鲜刚产的,干的估摸着得有半个月了,这老头也不扫扫。
江落苏想起李安华曾说他没家人,也没孩子,突然有那么点同情他。她跟老头投缘,更别说是一门心思想找人家学手艺。当徒弟就得有当徒弟的样子,眼里有活儿是基本素养,她二话不说,撸起袖子就开干。
铲鸡屎,扫地,擦玻璃,收拾厨房,江落苏忙得屁股冒烟。一看李安华,这会儿正翘着二郎腿坐在桌前,花生米就杏花酒,好不恣意。光花生米还差点意思,李安华想起冰箱里还有昨天没吃完的牛肚,支使江落苏热一热,又是一盘上好的下酒菜。
江落苏把热好的牛肚端上来,二十多年没这么乖巧过:“师父,冷一会儿再吃,刚出锅烫嘴。”
李安华小酒一咪,活脱脱旧社会的地主老爷:“我有数,你厨房收拾利索了,顺带把我那一堆衣服洗了。”
江落苏已经干出了点怨气,看着老头那嘚瑟样子,更是有撂挑子走人的冲动,但一想,万一李安华后悔,说不收她这徒弟了,那她这整天不是白忙活了?搭进两瓶酒都是小事儿,她江落苏什么时候这么没皮没脸地巴结过人?事情都进展到这一步了,该忍的都得忍。她咬着后槽牙笑,又跑去卫生间洗衣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