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荣帝嘴边扯出一点笑,“拍马屁。”
絮儿知道他心里受用,越发大夸特夸,“旁人的马屁寻常,父皇听不听都可。我这马屁不同,是开过光的。”
恒荣帝放下木雕,“谁开的光?”
“马屁老祖。”
絮儿说得理直气壮,把一旁站着的王樵逗笑了。
恒荣帝依旧是那副威肃的表情。絮儿有些慌,感觉来到一个陌生且挑剔的相声场,她是新人演员,精心准备的包袱没响。
正预备找补两句,便见恒荣帝挥手叫她起来,“别跪了,昨天良旬跪了一会儿,就求朕放过他儿子。今天你跪,想必是来求朕办了他儿子。”
良旬是黄仁熙的表字,皇上如此称呼颇有亲近之感,想必不想办黄家,或者认为科考舞弊没有严重到牵连首辅的地步。
见被皇上识破来意,絮儿如实道:“父皇圣明。絮儿确实恳求严惩黄家父子。不过这会儿又不想办了。”
恒荣帝好奇,“如何又不想办了?”
她起身拍拍衣裳,转到那匹未完工的木马前,摸着马背道:“当初觉得这匹马最好,是因为它没完工。同理参与科考舞弊的官员,眼下在获罪与免罪之间最好。”
恒荣翻身朝着窗户躺,两眼弯弯,笑出一条条慈爱的褶。心道她倒比李辞会变通。
语气依旧冷硬,“狗屁不通!辞儿晨起说要急办,你这会说要缓办。夫妻俩合起伙来诓骗朕。”
那语气真是傲娇的嘞。
絮儿冲着墙壁狠翻白眼,“王爷说要急办,是指殿试在即,要查买家卖家的泄题链条,还要重新出题审题,不能因此耽搁殿试,必然得快。”
“臣妾说要缓办,是指舞弊案定罪一事。会考放榜没几日就曝出官员贪墨泄题,朝廷的颜面不好看,也伤天下读书人的心。”
“还用你说!”恒荣帝翻身丢个枕头砸在地,如同小孩子闹别扭,“现如今是要想法子解决。”
絮儿走去规规矩矩坐在圆凳,语气像哄小孩,“父皇,哪里值得为这事忧心。横竖您是昏君,借您的昏君名头便能帮朝廷渡过难关。”
话刚脱口,王樵的脸都吓白了。
天底下大约只有齐王妃,敢当着皇上的面说出昏君二字。
却听恒荣帝朗声笑起来,“朕的名号,用一次五万两!”
闻言絮儿皱了皱眉头鼻子,满目不屑,真是狮子大开口。正犹豫着是否答应,听见窗外传来“嚓嚓嚓”刨木头声响。
絮儿灵机一动,福身请罪,“请父皇开恩。絮儿囊中羞涩,有点体己银子还不够花销的。横竖黄大人收了人家买题银子,这钱由他出。您看妥当么?”
“土匪头子。”恒荣帝哼了声,立坐在榻搓着两条膝盖,“那如何办?”
絮儿嫣然一笑,起身慢悠悠踱步,“就说钦天监正夜观天象,算出天子开春抱恙是科考日子冲撞的缘故。特下旨改在六月加考一场。”
“两场会试选出的贡士一同参加之后的殿试,举子因加考产生的盘缠费用,一律由皇上的名义出,以显示皇恩浩荡。您看如何?”
恒荣帝暗忖,这法子只字未提泄题,而是出于替皇帝祈福的需求。既保全朝廷体面,又让会试考生多得一次机会。他不出一分钱,得到天下读书人的赞颂。
只有黄仁熙党羽受伤的世界达成。
他挑眼看絮儿,沉默半天终究没忍住笑出声,“鬼机灵,就这么办。”
说着眸光深敛,“辞儿那头仍让他查。告诉他,此事不可张扬也绝不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