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十二日,洛都。
昨日陛下突然班师回朝,召见内阁三相后,三相三缄其口。紧接着便是江东勾结红毛夷炮击广陵的消息传开,夜里右龙武卫大军连夜南下。
大事密集发生在这一日,洛都上下风声鹤唳。
在这样的氛围下,第三次御前内阁扩大会议召开了。
这也是皇帝亲自参加的第一次会议,叫许多眼巴巴盼着大朝会重开的中层官员们大失所望。
大事开小会,大幅压缩扯皮的空间,皇帝显然也看到了个中妙处。
排除了大批羽翼后,皇帝就能和公侯们直接对决,优势更大,何况还有武将在一旁助阵。
不过,皇帝与世家公侯角力那都是老黄历了,眼下洛都政治的主旋律是内阁重整府寺。
内阁集权的趋势异常明显,府寺地位下降几成定局。
皇帝不在的时候,那小子都能压着府寺上卿们打,现在皇帝回来了,唯一能期待的就是皇帝看那小子不顺眼。
辰时初刻,御书房。
姬无殇坐在座椅上,姬十三侍立左侧,赵博文侍立于右侧落后半步的位置。
接受了重臣们的大礼参拜后,姬无殇沉声道:“姜云逸,南下大军的钱粮筹措得如何了?”
皇帝先声夺人,朝着姜云逸发难,府寺上卿们皆是精神一振,这可真是个好兆头。
姜云逸面向皇帝,微微一礼,平静地道:“陛下,昨日臣已行文庐江、九江、豫章三郡各郡县主官筹措钱粮。”
众臣闻言为之侧目,一纸公文下去就能叫本来就不对付的江东三郡乖乖照办?玩儿呢?
姬无殇却没有吭声,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姜云逸,却听其不疾不徐补充道:
“洛都已经发送十万石粮草跟进南下。”
总算靠点谱了,只是如此千里迢迢运过去,能剩一半就不错了。
见姜云逸说完,姬无殇微微蹙眉,问道:“若是大军南下,地方上未筹措钱粮,而洛都粮草未及运抵,该当如何?”
兵者国之大事,肯定要按照最坏的打算来操持。
姜云逸补充道:“陛下,此事容后禀。”
众臣再次侧目,这小子肯定又出了阴损招术,只不知这次又是谁要倒霉?
大司农卫忠先不满地道:“堂堂相国岂可如此行事?”
姜云逸淡然道:“对付君子有君子的道理,对付小人有小人的路数。大司农行事光明磊落,自然难以体会其中道理。”
卫忠先脸一黑,这竖子竟敢当众损他,岂有此理?
廷尉张朝天也挺身而出,道:“便是江东逆贼万死莫赎其罪,你身为相国行事操切也难辞其咎!”
此言一出,众臣不由惊异,旋即都醒悟过来,这家伙如此有胆,先前带头上书劝皇帝退兵,今日又当众指责姜云逸,分明就是想要入阁,这才刻意打造铁骨铮铮的模样。
“博望侯所言甚是,我辈老头子都不急,你急个甚?”
太常寺卿韩三元也挺身而出,加入围攻行列。
这竖子的阴损洛都人尽皆知,新三司拉小的打老的路数令人发指,近日忽地开始抬举其孙韩天养,分明就是要断了他入阁的念想。
少府卿文仲谋刚准备再加把火,却见对面姓黄的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当即一惊,下意识抬头小心看看皇帝,竟然已经闭目养神了,只能压下心中疑惑,却也没再开口。
宋九龄忽然开口道:“江东之事确有操切之处,但今日不是追究谁的责任,要尽速拿出稳妥法子因应。”
首相发话,各打五十大板,既给事情定了性,又强行揭过,这和稀泥的技术炉火纯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