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夫子最是难受,不得不主动开口道:“赵夫子,便是要行雷霆手段,也一定要师出有名才好。”
赵夫子晒然道:“这个好办得很,豫章那地方,弄成那个鬼样子,随便抓几条出来,抄家灭族便是。”
管夫子一阵头晕目眩,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朝廷法度,是这样用的么?这也太不讲究了吧?
“赵巨子,你们墨家也是讲兼爱的吧?”
对法家领袖的正面诘问,赵夫子淡然道:“我墨家能力有限,兼不过来,光是爱豫章百姓便已用尽全部力气,实在是没有余力再爱豫章大族。”
几位夫子皆是侧目不已,怎么感觉这说话的路数,和某兔崽子极其相似呢?
气死个人。
“舍车保帅吧。”
几位夫子大致亮明立场后,最年轻的公孙夫子忽然提出了一个建议。
“那兔崽子怕就是这么算计旁人的。”
颜夫子没好气地补了一句。
赵夫子却道:“以我对那兔崽子的了解,怕是不止这点胃口。”
几位夫子皆是神色怪异。
邹夫子感慨道:“年前初闻朝廷要豫章两千万亩地之事,已觉骇人听闻。此时再看,怕不只是个开始?”
管夫子也忧心忡忡地道:“太操切了。”
……
午后,大周日报《论田政》掀起的风波方兴未艾。
正好过年闲得蛋疼,读书人们热议纷纷,大多都心情复杂,暗戳戳说朝廷行事蛮横霸道、不合法度。
有些政治头脑的则拿朝廷吏治不清也是重要根源,但实在是无法驳倒田政论。
因为这高屋建瓴的立论和出人意表的解题思路,实在是叫天下人高山仰止,只少数接近权力核心的重臣提前听过部分内容。
似乎是专门为了配合大周日报发行,许多关于豫章土地兼并的丑事迅速传播开来,都是报上不方便明着讲的。
比如,宁氏率先发明的养寇残民、转移矛盾,百余年来在豫章大行其道。如此行径,简直令人发指。
再比如,灾年放贷,都是小斗出、大斗进,而且放得都是发霉的陈粮,进时只要新粮。丰年就把粮价压得极低,灾年出粮价格十几倍的往上翻。
还比如,某大户看上一块地,便唆使自家佃户、家丁去破坏自耕农生产,逼得自耕农食不果腹,被迫卖地成为佃户。
再者,豫章转移矛盾的法子可不止养寇一条,还煽动佃户之间、村村之间、乡乡之间借口土地划界、争夺水源而互相攻讦。
整个豫章,一片乌烟瘴气,社会风气极为败坏。
这当然是潜龙卫的手笔,都是多年积攒下来的确凿的事实,去豫章看看就能得到验证。
报上被作为典型案例的豫章士子最是焦虑,跟人说话都抬不起头来。
午后,七位夫子联名上书,要求朝廷依法彻查豫章土地兼并一事。
舆论风向瞬间急转直下。
旁处便不是良善大族,也都主动拿豫章说事儿,抨击豫章土地兼并酷烈,枉顾百姓死活,以此衬托他们家行事更有底线,没有把事做绝。
在有心人的煽动下,只一日的发酵,便形成了天下齐齐声讨豫章的舆论氛围。
任谁也没想到,朝廷下手会下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狠辣,打击面如此之广。
报纸也再次用铁的事实证明了自身的绝对价值和政治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