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书珍忽然站起身,在略显逼仄的小厅里踱着步子,目光却柔情似水起来:
“昔年我奉三叔之命,嫁与长孙元帅的孙子长孙无垢,那病秧子酒色过度,早就掏空了身子。婚后也不知节制,前年亡故。
按照乌桓旧习,大妇要给亡夫殉葬,我那三叔眼皮都不眨半下,是我爹豁出老脸去大闹一场,把我救了出来。”
黄九听着对方的诉说,皱眉陷入了沉思。
“所以,我不在乎你是谁、有何图谋,也不在乎燕国怎样,那是大王和我那六亲不认的三叔该操心的事。
他们既然视我与爹爹如草芥,我为什么还要管他们怎样?
我只问你,我爹会怎样?”
黄九刚才已经猜出了大半,此时正色道:“安享富贵,长命百岁。”
丘书珍嗤笑一声:“就这?打发要饭花子呢?”
黄九淡然道:“丘相都看不上他,你以为明相就能看得上么?”
丘书珍竟也没有讨价还价的意思,转而问道:“你拿什么保证?”
黄九沉声道:“黄某人微言轻,自然是要请能保证的人给丘大人保证。”
丘书珍也果断地道:“好!下次来燕,证明给我看,否则你休想做成任何事!”
黄九长长呼出一口浊气,这燕国,果真不是好相与的。
他蛰伏观察许久,才在丘太泉倒台时忽然出手。
千算万算,还是遭遇了意外。可以想见,未来注定还有许多惊涛骇浪。
“敢问先生,明相果真谪仙人乎?”
丘书珍重新坐了下来,倒是非常轻松,忽然问出这等八卦之语。
黄九微微颔首:“不似人间客,此乃大周共识。”
“那些诗词,果真都是出自他一人之手?”
黄九摇摇头:“我也不知,明相从不显摆文采,兴许只有报纸署令才知晓真相,却不肯露出半点风声。”
丘书珍笑道:“宁叫人知,莫叫人见。如此一来,许多好事者更要探究个不停,争执个不停,果真是好手段。”
黄九随口敷衍道:“拿捏人心这一块,无人能出明相其右。自从有了大周日报,朝廷愈发理直气壮,无人敢撄其锋,几乎打谁谁死。”
“那个论田政,极有见地,在我燕国也吵翻了天。
许多读书人都以为,我燕国若能施行之,必能富国强兵,还嚷着要开科举,这个冬天都没消停过。”
黄九谨慎地道:“在下不通田政,只知天下无人敢于公开非议,可知不同凡响。”
“先生以为,我那六亲不认的三叔,能打得过你们那位六亲不认的明相么?”
这女人每个问题都浅尝辄止,却叫黄九疲于应付。
“在下不知。”
这么敏感的问题,黄九只能装怂,丘书珍却不肯放过他,循循善诱道:
“先生能被委以如此重任,哪能真的不懂?莫不是以为奴家好糊弄?”
黄九叹了口气,抬起头,正色道:“敢问小姐,究竟想要什么?”
丘书珍起身缓缓抵近,道:“其一,我爹的事一定要办妥;其二,想办法废掉燕国殉葬陋习;其三,我想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