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问昔为番王侧妃诊治的时候,杜鸣就在毡帐外面。
他纵然再不想苏问昔在这种非常时刻自找麻烦,却多少了解她的性子。
从小就当面一套背人一套,面上应得再好,背过后依旧是我行我素。端看乔老头和她那两个徒弟怕她的样子,就知道这十年来她多么跋扈。
性子从来没有变过,他自知拗不过她,也不再做徒劳的劝说,只护好她便是他的本份。
番王侧妃来的时候捂得严严实实,脸上遮着纱,只露着两只眼。
越是遮得严实,越是说明她的在意。她在意自己的容颜,又担心苏问昔加害于她。
苏问昔在自己的榻上坐得四平八稳,看了一眼周身华贵的番王侧妃后面的四个侍女。脸色冷淡,出语直接得毫不客气:“我这小小的毡帐不比侧妃娘娘的华帐,来我这里是看病又不是听戏,我这里炭烧得还好,不缺这许多人多出的那口热气。”
她自己身边的四个侍女只留了紫风和葛针,加上乌尤和阿纳日,再多了眼前摆仪仗似的这五个,对番王侧妃一点客气也没给。
这明晃晃的讥诮和赶人使得番王侧妃后面的侍女脸色一变:“大胆!小小的医者怎敢对王妃如此无礼!”
苏问昔冷笑一声:“求到我门前问诊的,像你一样敢出言不逊的,我却是第一次见。到我门前,只有医患,没有尊卑。有求于人,不懂示好,好走不送!紫风,送客吧!”
眼皮耷拉着,随手拿起身侧榻上那本《骊游志》,身子一个侧卧,竟是认真要看书的架式。
紫风走到番王侧妃面前,微笑、施礼、曼声轻语:“我家姑娘今日是乏了,侧妃娘娘请改日再来罢!”
番王侧妃气得脸上薄纱起伏,才要开口。葛针笑意盈盈地上前,说道:“我家姑娘心情懒时,绝不会
问诊。侧妃娘娘既是千金之体,更是非同小可,不能轻意慢待。侧妃娘娘请改日趁我家姑娘精神的时候再来吧。刚刚找了人请贺希格大人来送侧妃娘娘。近几日似乎有些不太平,路虽不长,别让娘娘中间出了差错!”
番王侧妃一听贺希格被抬出来,要理论的心立刻歇了,说道:“既然神医乏了,我改日再来也无妨。贺希格将军守着番王营帐,已是操劳,就不麻烦了。”
带了人竟是匆匆走了。
毡帐里乌尤和阿纳日震惊地看着苏问昔。她们再也想不到,苏问昔有如此胆魄,竟是这样三言两语就将番王侧妃打发走了。那可是她们番王最宠爱的侧妃,平时里诸多张扬蛮横,
苏问昔自然也不会跟她们说,番王侧妃视脸如命,有求于她,自然不敢得罪她。毕竟是她的番王的宠妃,她一个骊朝游医,对别人的炫耀便是对对方的侮辱。
淡淡笑了笑,说道:“有劳两位姑娘过来。只是忽然觉得乏了,行医者最忌轻断人病。我需休息一下,葛针,你送送两位姑娘。昨日腌制的肉如果可以食用了,给两位姑娘带些回去做一做。”
乌尤和阿纳日连忙告退,葛针笑着应了苏问昔的话,带着两位出去了。
且说帐外,杜鸣见番王侧妃竟然顷刻便出来了,匆匆上轿,似有不快。心里必知一定是受了苏问昔的拿捏。
苏神医当日怎样“勒索”那些求医的富商权贵他不知道,但她一个方子要了苏墨一千两银子,跟他要了一个温泉倒是真的。
想来番王侧妃必是惹了她不快,因此被她轰了出来。
这个丫头在这种非常时期还敢毫无压力地拉仇恨,真不知该说她大胆还是毫无顾忌。番王一日宠着这个侧妃,侧妃就有一日的倚仗。而苏
问昔是完全不留后路,不考虑后果。
杜鸣心里叹口气,苦笑着看了看身边的莫护卫,说道:“她是向来不受人委屈的性子。”
莫护卫:“……”
这个“人”是指所有人吗?
番王侧妃有两天没有过来苏问昔的毡帐,布和倒是来了。
“神医大人,番王的病……”
苏问昔审视着布和,并未立刻回答。过了一响,才问:“你是为番王来问还是为二王子?”
布和愣了一下,略作迟疑,然后说道:“我为番邦而来。”
苏问昔倒也不隐瞒:“你若问我严不严重,我会告诉你可轻可重。我若问我好不好治,我会告诉你全看自身。饮食上来的病就得饮食上治。番王如果肯戒酒戒肉常运动,病好只是时间问题。”
布和有些不相信。就这么简单?
苏问昔倒是淡淡笑了:“你觉得简单,我却担心番王做不到。为尊者,最该谨记克制二字,却有几个不是放纵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