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手,俯身翻开番王的眼皮看了看瞳孔。心下带着惊颤,暗暗调了呼吸。
杜鸣所说的“避嫌”原来是这个意思么?他知道二王子动手了,知道番王已陷入深度晕迷,知道二王子要将番王置于死地,所以是在提醒她不要在这个时候做违背二王子意愿的事情么?
苏问昔知道自己不懂这些人的想法。她再不喜欢番王这个人,她站在眼前,眼里就只有病人。
垂了垂眼睛,淡淡地用自己听起来已是非常镇静的语调说道:“番王面,目色赤,鼻端见血,想来肝阳暴张,乃急怒所至。目合而口张,鼻鼾而息微,手撤而肢冷,病位较深,不及时救治,恐有真阳外越之险。番王此病险,我若施治,只能针炙一二,效果好坏不能保证,只能暂观后续。是治是弃,请二王子示下。”
低着头,并不看二王子。
二王子默然一刻,似是没有主张,转问旁边的医师:“医师怎么看?”
苏问昔心里冷笑道:番王这个样子,已经被他拖得过了施治的佳时,即使诊治,也不可能如完人一般了,做做样子也做不出来,居然想将责任转嫁到别人头上。就这样也想当番王?气量委实有些不够!换个聪明些的,这边死马当活马医,那边加紧握政,最后番王即使醒了,权柄已有自己手中,又有什么可怕的?
垂着头不说话,只听着医师嗫嚅良久,终于不敢下定结论。
苏问昔觉得时间过得足够长了,出言淡然提醒道:“刚才握番王手指,长按而无觉,想来四肢已木,乃是中风的前兆。此病忌拖,轻者半身不遂,舌强语蹇,偏身麻木,二便失禁。一旦汗出如油,瞳孔散大,是此真阳外越,谓之脱症,不可得医。”
二王子大惊,说道:“神医如此说,竟是十分危险。既如此
,还请速为番王施针!布和将军,你意为如何?”
布和应道:“臣认为二王子所言极是!”
苏问昔道:“既得二王子首肯,我自然是尽力施针一治。只是番王如此情状,实在不敢保证施针有效,若果有意外……”
“神医请放胆一试!我父王一世杀伐建功无数,怎可如此就去?”
苏问昔于是唤葛针将医箱送到近前。开了医箱,才要取针,外面有兵士报道:“二王子,骊朝钦差苏大人听说番王病发,帐外求见!”
苏问昔听到苏墨的名字时,心头的重石似首落下地来。她不知不觉已经对苏墨倚重过甚。杜鸣护在她身边,给她的是身体的安全感,苏墨却像她的心灵守护神,带给她心理上的安全。
她知道,他来了,她便安全了。
苏墨不是一个人过来的。
二王子出去的时候,发现苏墨身边陪同的,数位西番重臣。包括之前一直对苏问昔心存疑虑的左贤王和两位台吉大人。
左贤王向来不把二王子放在眼里,如果是番王,尚能压左贤王几分。此刻看他的表情,分明是来搅事情。
二王子脸色有些不好:“各位大人这是……”
左贤王站在最前面,躬身施礼,最先开口:“听闻番王病重,故而特来探望!”
苏墨则慢条斯理地说道:“我受我皇差遣,为探望番王而来,如今听闻病重,敢不过来探视一二!”
二王子耐着性子道:“神医正在里面施治。苏大人和各位大人请稍待。”
左贤王说道:“番王此刻情状不明,二王子竟然要我等外面稍待。请二王子允我入内陪伴。”
二王子脸色立刻难看下来:“父王此刻病重,最忌人多声杂,左贤王大人,请恕我不能答应。”
左贤王冷笑一声,说话便十分不客气:“昨日宴席散时,番王精神高亢,
极是高兴,为何一夜之间就病重晕迷?二王子交待也没有一声,找人诊病也未知会状!”
明晃晃的出言不逊让二王子变了脸色:“左贤王你竟然是怀疑我对父王的病做手脚么?”
一时间
左贤王转过身来,傲然而对众人,说道:“我素来对番王忠心耿耿,天日可表。然而我信不过二王子,信不过里面的人。众位若有指摘,尽可说出来。番王不只是王子殿下一人的父王,还是我们整个西番的王。番王现在重病在身,人在膏肓,一丝之差,性命倏关,众位等不等得,我等不得!今日我必要进去陪伴番王。王子若不信我,可派一信任之人随我共同入内!众位若不信我,可选一位众位所信之人随我入内!我进去只是担忧番王病体,自然不敢扰神医施治!众位如无异议,请选人吧!”
二王子气得脸色发白。他现在只盼里面的苏问昔施针无效。番王膝下目前只有他一人可继王位,左贤王再不服他,也不敢当众谋反。只要他坐上了位子,如何清洗全是他说了算。
跋扈了些,却无小人之心。多数人还是服他的。于是纷纷同意选出一人,随左贤王入内。
二王子一见场面要失控,想着苏问昔说的番王凶险的话。既然已是凶险,即使施针有效又能怎样?番王昨夜口鼻喷血,他已问过医师,那种状况人没有猝死已是万幸。能被救醒的机率是万里无一。他怕什么?
当下脸色缓下来,平静地说道:“左贤王担忧父王,大家的心情肯定也如此。我对左贤王,并无不信之意,诸位想选哪位大人随左贤王入内,请明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