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鸣小心地将男人的衣服一一剪开,身上的伤口辚辚,只见一团血肉模糊,几乎没有完好的地方。这是有多大的仇怨才将人伤成这个样子?
杜鸣剪完男人上半身,看了苏问昔一眼:“你背过脸去!”
苏问昔:“……”
才要反驳,看杜鸣木着脸,一副没有商量的表情。
转就转,完了还不得我清理伤口么!
杜鸣剪完了男人的衣服,伸手去拿医药箱。
苏问昔:“……子规,这箱子是我的。”
而且我是大夫,你是门外汉好吗?这是个重伤号好吗?
杜鸣“嗯”了一声,再无言语。苏问昔只听到后面一阵悉索,简直无语了。
忍不住出声道:“你别动他的脸。别人认不出他总是好的。”
就听杜鸣再次“嗯”了一声。
杜鸣没有用她的意思,苏问昔只好自己又说道:“箱子里面那个大瓶子里装的是烧酒,你包扎伤口前先拿花棉蘸着酒在他伤口上抹一遍,细致些。那个红色瓶子里是伤药,包扎的时候别太紧,现在天气越来越暖,太紧伤口容易烂……”
杜鸣依旧还是“嗯”。
过了一会儿,苏问昔还是忍不住,说道:“他的伤挺重,你务必细致些。他的命在你手上悬着呢。之前我弄伤了他的腿,已是对不起他……”
杜鸣就说了一句:“他的腿,是他自找的。”
苏问昔:“……总之是跟我有关系。我还伤了他的马……哎,子规,其实他就是个小孩子一样,才多大啊。”
“他是个男人!”
苏问昔:“……”
豆芽菜你嘛意思?照你的意思我以后不用行医看病了,男人我就得退避三舍了?你太封建了你知道吗?
过了一会儿,杜鸣说:“你转过身来吧。”
苏问昔就转过身来。
杜鸣的外衣已经盖在男
人身上,只露着黑漆漆脏兮兮的一张脸。
苏问昔掀了一下衣角,想看一下杜鸣包扎的技术,杜鸣一个眼神盯过来,她觉得像针刺一样,只好怏怏地收了手。
杜鸣说了一句:“我已经让人快马去找无病了,想来等我们到的时候,他差不多也能到。”
苏问昔指着杜鸣,简直是无语了,最后不忿地说道:“无病骑马不行,等他到了,人都散架了,你还指着他能治伤?”
杜鸣:“……”
看了一眼苏问昔,缓缓地说道,“绍布出现在这里,已经十分不寻常,又受了这么重的伤,显然是有人杀人灭口来不及处理现场。无病现在是皇上的人,自然让他来医治比较好。”
苏问昔愣了一下,本能让她嗅到一丝危险:“你是不是觉得西番那边出了乱子?”
杜鸣低声说道:“绍布只身前来,如果真是西番出了乱子他来求救,正常情况下应该换换服饰,不招人耳目才对。他这样明目张胆地过来,除非是受了西番的派遣。然而我们却并没有接到他过来的消息,西番也没有事先知会。”
苏问昔有些骇然盯着杜鸣:“你想说什么?”
“他明目张胆地露着身份,是为了给另一个人打掩护。”
“……你是说,他就是前来送死的?”
杜鸣抿着嘴没有说话。
事实非常明显。他身上的伤已经很清楚地告诉他答案了。
苏问昔脸色白了白,表情愤怒起来:“他还是个孩子!居然让他站出来做替死鬼?你觉得是番王还是布和?还是另有其人?”
杜鸣拍拍苏问昔的手,低声说道:“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要掩护的人是不是平安脱险了。”
苏问昔怒了:“怎么不重要?他也是一条命!他才多大?”
杜鸣就没有说话,柔和地看着
苏问昔。
苏问昔身子僵一会儿,肩膀颓然掉下来,低下头。过了一会儿,恨恨地说道:“我讨厌死战争了!大家为什么都不肯消停一些!”
苏问昔一路已经给绍布喂过数次水。水根本喂不进去,只能拿滴瓶一滴一滴往绍布嘴里滴。
苏问昔以前看修仙小说的时候,经常暗笑人类是多么痴心妄想,总是希望在生命垂危的时候,能得到一颗起死回生的仙药,或者长生不死,或者永葆青春。
然而此刻,面前是这个曾经断了一只腿仍然倔强地要将她捆绑的那个少年,不怨她伤了他的腿却恨她伤了他的马的少年。
她真想自己能有一颗起死回生的药丸,让这个少年从重伤昏死中解脱。
她想自己曾经生活的那个时代,其实离战争已经很远,至少离她很远。
可是总会看到这个国家那个国家的战争。
她从图片里看到的是被毁的家园、困顿失所的居民、大片大片被污染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