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问昔立刻知道自己是失了礼,敛了敛心神,看着那位李夫人,心情复杂地说道:“乍见夫人,觉得面善得很,一时间失了神,夫人请见谅。”
李夫人一听,立刻轻声笑了笑:“天气炎热,郡主一路过来,生受了不少颠簸。请往里面坐着歇一歇。”
这位李夫人,生得并不多貌美,然而面色温婉,一团柔意,看着人的时候,眼波细柔得让人觉得要化到里面去,轻声微笑的时候,对人似乎含着百般疼爱的样子。
苏问昔几乎落了泪,勉强笑道:“天气确是有些热。不过这别院,建得委实是好,一进来,便得清凉心畅。景致竟是好得很。”
她自来这都城,无论经历多大的变故,几乎没有失态过。然而这一刻,竟有些控制不住地颤抖,和赵知秋握在一起的手几乎要摔落下来。
别人也许未察觉,平安整日侍候在自家夫人身侧,立刻觉到夫人有些不寻常,不动声色地上前将苏问昔扶住,笑道:“我们夫人,是在府里闷得时间长了,但凡见了好景,不管不顾地要走个来回。”
本来有些心知疑惑的赵知秋立刻想到,可不是,苏问昔挺大硕大的肚子,一路走过来,于她自己,路并不长,可苏问昔简直像拖着硕大的口袋,怎么不累?倒是她粗心,只管拉着她走,居然没有想着扶一把。
平安
扶了一侧,赵知秋便立刻扶了另一侧。
搁平时,苏问昔定是要调侃一番。然而今日,实在是心情过于繁复,一路默默跟着,什么也没有说。只听着前面的李夫人陪着定国王妃和赵夫人轻言低语地微笑应答,一路前行。
定国王妃和赵夫人被引到座席里面就坐,苏问昔就陪坐在定国王妃身边,赵知秋则随着赵夫人坐在另一处。
定国王妃才回头问苏问昔:“刚才怎么回事?可是哪里不舒服?”
苏问昔堪堪从那位已经走开去应酬其他夫人的李夫人身上挪开眼睛,低声说道:“没有不舒服。只是这位李夫人看着甚是和善温柔,一下子让我想起我自己的娘亲来。”
说着话,眼圈居然一红,差点掉下泪来。
定国王妃很是诧异地怔了一下。从过去到现在,她几乎没有听苏问昔提过她自己的娘亲。从前只以为她是个孤儿,不免怜惜地多疼她几分。后来知道她身世后,得知她母亲生下双胎,却因儿子被送走,月子里没有养继,便撒手去了。对她更是怜爱非常。
没想到今日居然主动提及了她的娘亲不说,还是因为这位李夫人而起。
定国王妃愣了一会儿,很快释然地想到,孕妇的情绪最是无常,常常感人所不感。
苏问昔现在也是行将为人母,这位李夫人为人和善温柔,怕是触动了苏问昔为人母的情怀所以有所感慨也未可知。
一下子便失笑了,说道:“你好歹也是要做母亲的人了,既然如此喜欢李夫人,何妨学上一二,别总是跟个火炮仗似地,弄得人人不敢近你。”
这边说着话,那边杨太老君便到了。
李夫人陪着走进来,赵知秋却发现,扶着杨老太君的,依旧是萧逸雯,不觉在心里想道,杨老
太君为了萧府远嫁了西番的那位大小姐,真是大度得令人佩服。
她从前听母亲私下里说过前萧府那位夫人和萧大人的往事,并得母亲谆谆教导道:“生为女子,既为人妻,又为人母,除了维护夫君,更该顾全子女。若心思过于狭窄,伤己伤身伤子女,才是最大的不幸。”
赵知秋说心里话,非常同情前任萧夫人,然而却也十分认同母亲的话。爱憎过重,失了夫君不说,让自己的儿女在府里连立足之地都没有,那是何等的悲哀!
赵知秋有时候会想,如果自己是萧夫人,她即使没有办法阻止丈夫对另一个女人的爱意,至少会争取夫君的心,不叫自己的儿女失了该有的一切。对付一个具心叵测的女人,有的是手段,然而前任萧夫人,分明是用了最最没有用,且伤己伤人的手段。那位继任的萧夫人,把持着萧府多年,将葛针挤得无处容身,最后不得不栖身宫中。前任萧夫人地下有知,不知道会不会后悔当初的冲动。
“我和定国王妃及郡主都是熟的,都尉夫人不必费心安排,权坐一桌罢了。”杨老太君看着定国王妃这边笑着。
定国王妃站起身便去迎杨老太君。这位老太君,她自年幼的时候便是十分敬重的,那位已经去了的前任萧夫人,她也曾经是相熟的。一向在老太君面前,只拿自己当晚辈。
定国王妃起了身,苏问昔也跟着起身。
杨老太君由着萧逸雯扶着,一边往这边走,一边对定国王妃笑道:“别动别动,切莫多礼!从前迎迎也罢了,如今你身边还有个金贵人儿,带累了她,苏府的那个小子最是不饶人的。”
明明是开玩笑的语气,说话的时候笑咪咪地,脸上的褶子如同开了花的秋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