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的大树被连根拔起,地上留下了一个一人深浅的大洞。
黑洞洞的泥土,向着三人诉说着刚才发生了什么。
老朱弯腰,捻起一撮泥土放在手里,凑到鼻尖处闻了闻。
是硫磺的味道。
这火药的威力,不可小觑啊!
“蓝玉,若是用这火药来炸城墙,你觉得如何?”老朱开口问道。
蓝玉皱眉,仔细想了想,道:“若是南京城的话,保不齐需要个五六十斤才能炸开,至于皇宫大内,依着末将的经验,怎么也要百来斤炸药!”
尼玛,老朱龇牙,你这话说的。
不是炸南京,就是想着炸咱的皇宫是吧!
这不是知道蓝玉是朱标的太子党忠实一员,老朱现在就想砍了蓝玉的脑袋。
这样时时刻刻想着造反的东西,不赶紧灭了九族,还等着吃晚饭呢!
朱标在旁,也是连连咋舌。
不愧是自己的好贤弟啊,这整出来的大炮仗,就是带劲。
可随即,朱标就想到了什么。
“父皇,那个有个事,儿臣不知道该不该讲?”
老朱扭头,皱眉说道:“想说啥就说呗,嘴长在你身上,咱又没拦着你!”
老朱本以为,朱标会说关于炸药的事情。
或者是朱标准备为方静之请功。
他可是知道,就自己这一家子,可是喜欢那小子喜欢的紧。
可谁知道。
朱标缩了缩脖子,颤巍巍的指了指那还插着一根木桩的大殿。
“父皇,你看,这炮仗是你让放的!”
“儿臣最近这东宫,花销有点多。”
“你看是不是!”
话没说完,老朱的脑袋就已经撇到了一边。
“哎呀呀,蓝玉啊,今天的天气不错啊!”
“咱刚刚想起来,妹子还熬着小米粥等着咱回去吃饭!”
“这小米粥熬得时间长了不好喝,会糊锅。”
“咱带走了,走了!”
老朱这算盘,都蹦到朱标的脸上了。
望着老朱离开的背影,朱标一阵的牙疼。
为了发动对梁王的统一战争,老朱简直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
不但但是蓝玉这些朝臣们被罚的没了几年的俸禄,自己这个太子也没好到哪里去。
就连吃点肉,都要好好的寻思寻思荷包里的铜钱。
如今这大殿又要修……
哎,没钱啊!
朱标有点想哭。
“永昌侯!”
蓝玉正撅着屁股细细的端详弹坑,嘴里啧啧声不断。
忽然听到太子呼唤,下意识的抬头。
“干啥啊,殿下?”
朱标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决定闭嘴。
毕竟,冲一个被老爹罚的三年都要带薪上班的人来说,你实在不好意思跟他借钱。
……
南京城街头。
方静之走在前头。
后面的刘宏福牵着二郎神。
二郎神的背上,挂着几个大口袋。
随手丢下两文钱,从街边的糖人摊位上取了个糖人。
方静之一边走,一边四下看看,几个月没在南京城,南京城似乎变得更热闹了一些。
刘宏福瞪着眼睛,似乎对什么都很好奇的模样。
这个一生悲惨的元人鬼子,显然没有见识过中原腹地的繁华奢侈。
今日里微风不燥,阳光正好。
是一个适合逛街的好日子。
可惜大明的姑娘们太封建,还没有领略到什么叫做穿衣自由。
看不到足球馒头达不溜。
岁月静好啊!
方静之掏出烟,准备给自己点上一根。
冷不丁的,旁边走出一人来,直接就和准备点烟的方静之撞了个满怀。
这是一个读书人,个子高高瘦瘦的,相貌并不出众,身上的衣衫也相当的破旧,面容枯槁,头发灰白,看起来十分落魄的模样。
“这位公子,十分抱歉!”读书人赶忙躬身行礼道歉。
话没说完,一个包裹就被丢了出来,狠狠的砸到了读书人的脑袋上。
“罗公子,您可是高贵的读书人,斯文人,小店不敢得罪。”
“只不过小店做的是小本买卖,一家老小的吃喝全靠那点房租撑着。”
“您这白吃白喝大半个月了,小店实在撑不住了啊!”
读书人面色凄苦:“那个,我已经,已经写信了,会有人把钱送来的。”
店家哼了一声:“你这样的读书人我见的多了,一个个兜里没几个铜板牛逼吹的震天响,要不这样得了,干脆我给你找个活,就留在店里洗衣服做饭打扫卫生,算你房费如何!”
读书人面露难色:“我乃是读书人,怎么可以,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
店家:“滚蛋,都特么要饿死了,斯文你娘来,倒霉东西,看到你就头疼,赶紧滚。”
话说着,又是一个包裹丢了出来。
砸在读书人的身上,包裹内的东西散落一地。
方静之低头看去,除了两件衣服就是一大堆的书稿。
《隋唐两朝志传》《残唐五代史演义》《三遂平妖传》《水浒全传》《三国志通俗演义》。
方静之眼睛一亮,这家伙,不就是那个鼎鼎大名的家伙吧!
来到大明,方静之见过太多的历史名人了。
老朱,马皇后,小小朱,大名战神李景隆,人皮艺术家蓝玉,蒸鹅爱好者徐达……只不过这些人加起来,恐怕都不如眼前的穷酸书生。
毕竟这些人在方静之看来,都只是个名字而已,可眼前的穷酸书生,那可是自己的青春啊!
小的时候,陪着长辈听三国演义评书,看三国的电视剧,听空城计,稍微大一点,玩三国志,三国无双,看三国的小说,还要背诵该死的臣躬耕于南阳,苟全性命于乱世的出师表,人生的前十几年,几乎都被三国给统治了。
而眼前的穷酸书生,很可能就是写出这部鸿篇巨着的作者,活的!
方静之眼睛中透出一股子兴奋,一把扯住穷酸书生的胳膊,激动的喊道:“你是罗贯中,弹吉他唱跑调大地的罗贯中!”
这状若疯癫的模样无疑给穷酸书生吓了一大跳,让书生颇感惶恐。
“那个,这位公子,在下不是罗贯中,你说的吉他跟大地是什么,在下也并不清楚是什么。”
“那个,在下还有要事,这位公子,在下告辞,告辞了。”
书生说着,弯腰收拾好包裹就要跑路。
这段时间,被蓝采薇催更催的脑子都要炸了,简直就是要人命。
好不容易碰上这么一位白金,方静之还能让这现成的枪手给跑了。
“你要往哪里走啊!”方静之冷笑一声:“怎么,不是在杭州修施耐庵的水浒传吗,这是修完了,三国演义写到第几卷了?”
“不会是没人给你出书,这才导致如此的落魄吧!”
历史上,这位罗贯中罗先生可不仅仅是一位写小说的小说匠,还是一位堪比卧龙雏凤谋略家。
而他辅佐的对象……、
没错,就是那位鼎鼎大名的张士诚。
可惜双方的合作似乎并不是很愉快。
老罗这个一生气,就回家写小说去了。
就像是在公司让上司气着了的狗作者,回家写书骂领导一样。
罗贯中有些灰白的眉毛抖了抖,嘴里全是苦水。
怎么都躲到南京城里来了,还会有人认识他啊!
而且对自己的事情知道的如此详细,这家伙不是在监视他吧!
“这位公子,您说的什么在下并不清楚。”
“在下确实是个写话本的,此次来南京,也不过是来考察采风来了。”
“至于公子所说的罗贯中,在下并不认识。”
老罗决定,嘴硬到底。
方静之呵呵一笑:“采风?考察?”
“你确定不是在跟我开玩笑?”
“东岭关,洛阳,汜水关,荣阳,滑州。”
“老头,这天上一脚,地上一脚的,南辕北辙,莫非这关云长跟你一样,也是路痴不成?”
这话一出口,老罗先是脸红,随即确实愣了。
“我刚写出来不久,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家伙,绝对是监视自己了。
方静之夜愣神了。
好家伙,忘了这个白金作家现在还是个扑街了。
方静之恼羞成怒,冲着老罗龇牙:“你管我怎么知道的,就说我说的对不对吧!”
老罗看看嚣张的方静之,再看看跟在其身后,牛高马大的刘宏福,喃喃道:“这,这小说家的事情,不可尽信,不可尽信的嘛!”
“啊哈哈哈!”方静之放声大笑。
后世都说罗贯中是个路痴,没想到还真的是啊!
“难怪啊!”
“难怪什么?”
“难怪张士诚最后失败了,有你这样的路痴带路,简直就是集齐了卧龙凤雏的buff,老张不失败简直没有天理啊!”
“呀!”
老罗一捂脑门,呆坐在地上,整个人都傻了。
写了半辈子的书,没想到自己导演了一出自投罗网,老底都被人爆掉了,这不是要了老命了。
“这位公子,饶了小人吧,就当没见过小人好不好!”罗贯中苦苦哀求。
方静之耸耸肩:“别怕,别怕啊!”
罗贯中苦着一张脸,别怕,换你你不怕吗,万一给我送官呢!
虽然大明打下来了,但是老朱可是个小肚鸡肠的,自己的名字还在官府里挂着呢!
“别急啊,罗先生,我可是仰慕你的才华很久了,实不相瞒,我也是个小说家啊!”
“那个,我就是好奇啊,问问,你怎么跑到南京来了。”
为了让老罗放心,方静之特意让刘宏福从店里给端了一杯茶水出来。
店家看方静之这纨绔的模样,自然不敢多说什么废话。
一碗茶水下肚子,罗贯中的肚子却咕噜咕噜的叫了起来。
住店的钱都没有了,哪还有钱吃东西啊!
方静之见状,乐的哈哈大笑。
老罗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也只能跟着尬笑两声。
“行了,跟我走吧!”
方静之说完,带着老罗去了一家饭庄。
铜钱开路,自然是满桌硬菜。
大概是很长时间没吃过席的原因,老罗是狼吞虎咽,吃的那叫一个酣畅淋漓。
“啊,舒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