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内鸦雀无声,刘谦谅的精神状态分明已疯癫了,此时的他,根本不在乎任何人的死活,他只想自己活着。
没人敢吱声,周的户首就倒在院子里,地上的鲜血染红了白雪,看起来特别刺眼。
而刘谦谅心狠手辣的举动,也深深地震了所有人。
然而,沉寂许久之后,一直未出声的真定府推官王慎先却站了起来。
众人的目光顿时集中在他身上。
刘谦谅眯起了眼,阴沉地道:“王推官,尔欲何为?”
王慎先朝刘谦谅礼貌地笑了笑,道:“事已至此,绝无翻身的可能了,你我若被拿问,皆是死罪。”
刘谦谅冷笑:“所以呢?”
王慎先叹道:“我也是神宗元丰六年的进士及第,考取功名之前,熟读圣贤经史子集,虽是为了应付科考,但也记住了圣贤的许多话。”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投辽的事,我做不到,跟周一样,我怕列祖列宗不认我,死后都只能是孤魂野鬼。”
“这辈子我做了许多错事,至少我没有投敌,死后九泉之下,祖宗纵责骂我这个不肖子孙,想必最终还是认我的,既然已无生路,我只能多想想死后的事了说着王慎先看向刘谦谅,笑道:“虚伪的人,再加我一个又何妨?”
“我这人面子薄,被赵孝骞拿问后,审问,用刑,定罪,明正典刑处决等等,当着那麽多人的面,我拉不下脸,受不了这份屈辱。”
“不如今夜死在同夥的刀下,勉强也算给自己留了一丝体面——”
王慎先看着刘谦谅的眼神充满了不假掩饰的鄙夷,冷笑道:“杀一个也是杀,杀两个也是杀,你可以对我下刀了,最后,我还想说一句———””
“刘谦谅,你是个杂碎!”
说完王慎先大步走到院子里,站在周的尸首旁,突然面朝汴京方向双膝跪拜下去,慨然道:“罪臣王慎先,愧对官家,愧对黎民,今夜赴死请罪!”
刘谦谅双眼布满血丝,咬牙道:“好,王慎先,我成全你!”
手势落下,雪亮的刀也落下,王慎先一声不倒地气绝。
血红的双眸恶狼狠地扫视堂内众人,刘谦谅疯癫般笑道:“还有谁愿赴死?
快站出来,我成全他!”
堂内众人垂头不语。
不是所有人都能视死如归的,尤其他们还是作恶多端的坏人。
见大家都不说话,刘谦谅冷冷道:“今夜之后,尔等死活与我无关,只要此时莫坏我的大事!”
说着刘谦谅望向院子里静立的五百汉子,沉声喝道:“尔等今夜做得利落,
我带你们投奔富贵前程!现在,所有人出府,直奔府衙,击杀赵孝骞!”
真定城内,距离府衙两条街之隔的一间简陋破败的民居院子里,赵孝骞身披大擎斗篷,一手搂着一个姑娘,仰头安静地欣赏大雪飘落。
平氏和源氏有点冷,不自禁地往赵孝骞的怀里钻。
“郡公阁下,大雪那麽好看吗?”平氏仰脸痴迷地看着赵孝骞,俏丽的脸蛋儿被寒风吹得通红,她却浑然不觉。
听着生涩的官话,赵孝骞噗笑了:“你们的大宋官话要多学多练,别人一听就是外地人,买个炊饼都要多宰你几文钱,太吃亏了。”
旁边的源氏也笑了,道:“平家姐姐的官话确实太涩了,我都听不懂呢。”
赵孝骞扭头警了她一眼,道:“你的官话好到哪里去了?还有脸笑别人呢,
你们半斤八两,谁都别笑谁。”
正与二女互相调笑,赵孝骞突然见府衙方向冒起了冲天的火光,火势渐大,
很快映红了半边天,在漆黑的夜色里显得犹为醒目。
赵孝骞冷笑:“终于动手了,刘谦谅,你是个人才呀。”
平源姐妹俩辨认了一下方向后,不由大惊失色,颤声道:“都公阁下,那里不是咱们住的府衙后院吗?”
赵孝骞笑了:“没错,不然你以为我大晚上的把你们带出来,站在这民居院子里赏雪是为啥?”
“有人要烧死您?”平氏惊魂未定地道。
赵孝骞正色道:“是烧死“咱们』,生死存亡的大事,不许把自己摘出去。”
源氏惊道:“您是真定府最大的官儿,谁胆子这麽大,敢放火烧您?”
赵孝骞看着她俩,古怪地一笑:“把你俩送给我的那个人,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姐妹俩愈发震惊:“刘判官?”
火光冲天,府衙外街道四周已敲响了铜锣,无数人大呼走水,慌乱的喊声尖叫声隔着两条街都能听到。
与此同时,赵孝骞耳尖地听到了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以及甲叶撞击声,渐渐由远及近。
赵孝骞的神情愈发轻松。
“龙卫营进城了,也该让刘谦谅他们知道,玩火不仅会尿炕,还会掉脑袋·————”赵孝骞仰头望着天空飘落的白雪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