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手里各捏着酒杯,两双眼睛在舞台上快速掠一眼后,老是看向同一个地方。
不像来寻欢作乐,反倒跟来监视人似的。
顺着他俩的眼神看过去。
是酒保后头的经理办公室。
办公室里此时没有拉上帘子,她能看到一个穿着褐色西装的男人,正稍稍背对着她,拿着话筒接电话。
仅仅只有一个半侧身的背影,就让静之怔在原地。
她突然不想走了。
转过身子,原路返回,又不太敢接近。
万一认错人了,那多尴尬。
她停留在一处卡座后面,离那间房只有三四米。
里头亮着白炽灯,她可以清楚的看到他拿话筒的那只手。
手指修长,手背上青筋微微凸起,指尖还不时轻轻敲两下话筒。
她的心开始急剧跳动,仅凭一只手,她几乎就能确定这个人是谁……
然而,不能急。
草庐说过了,太突兀的上前,只会让陌生人感到困扰,甚至是排斥。
况且,她还需要看清楚他的脸。
她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那个人转身过来。
她终是落了泪,在见到他脸的那一刻。
静之捂着嘴,强忍着要上去攀谈的动作和呼之欲出的哭声,张大眼睛,死死盯着眼前这个男人。
似乎是察觉到一股强烈的视线,男人一个锐利的眼神朝这边扫了过来。
许是她站在阴暗处,男人只能看到她的长裤,跟垂落腰间紧攥成拳的一只手。
他的视线缓缓落到她尾指上的双重尾戒上,仅看了两秒,就收回眼神,柔了目光看向他办公室对面的卡座。
那里正是那位短发美人的所在地。
两人视线并未相接。
女人看向舞台,男人则听着话筒里的声音,眼神一直落在女人身上。
静之止了泪水。
看了看这辈子的阿九,又看了看卡座里肤白貌美的大美女,突然缓缓皱起了眉头。
那个痴痴的眼神,看得她的血液迅速冷却下来。
他……已经心有所属了吗?
为什么不等等她?
阿九和阿正明明说了的,下辈子会变成同一人来爱她。
如今又怎会……恋上别的女子??
罢了。
她如今不过是个陌生人而已。
又有什么资格对他的人生指手画脚。
“哼!”
……
听完电话的男人,掏出胸口的烟盒,拍拍烟盒屁股,敲出一根烟。
他夹着烟,走到窗前,未点火,就这般看着对面的女人。
“叩叩叩!”
“鹰哥,该走了,老大不放心玲姐一个人在外头。”
男人夹着烟,走到门口打开门,就看到小弟捧着一件叠得好好的白衬衣,谄媚的看着他,说:
“您送洗的衣服到了,您看是要现在换上,还是我帮您带回去?”
送洗的衣服?
程鹰缓缓皱起眉头,低头打量着那件衬衣。
突然,他把烟咬进嘴里,抽出被衬衫夹住的黄色标签纸一看。
字迹龙飞凤舞,说的话却不甚中听。
【你好,偶然路过,实在看不惯你那件丑丑的条纹内搭,特赠衬衣一件,纯新已洗,请速换。】
“噗!”
伸头过来偷看的属下,捂着嘴,憋得满脸通红。
见程鹰把标签捏成球,攥得关节泛白,他赶紧正了脸色。
“咳,是您的码数,我刚刚瞧过了,要不…………”
程鹰不语,只是眼神愈发阴沉。
属下的额头垂落一滴冷汗,讪笑着说:
“不,不换也行,咱们鹰哥,穿啥都好看。”
程鹰想的,可不是这么粗浅的着装问题。
他走回办公桌后面,在本子上唰唰唰写了几个字。
【谁送来的】
属下一手撑在桌对面,看完他写的内容后,指指外头的舞厅大门,“一个漂亮的女人,可惜已经走了。”
“鹰哥,你是没看到,我觉得她跟玲姐,是两种不同的风格,但是都非常好看的。”
程鹰默默的看了他一眼,垂下眸子,缓缓在纸上写了两个字。
【聒噪】
下属捂着嘴干笑了两声,刚想收声,眼睛却又落到了桌面那件衣服上。
“鹰哥,这衣服……您还要吗?”
程鹰交叉着手指,靠回椅背上,脑子里把他最近的仇人都过了一遍。
好像……还真没有哪个仇人这般委婉,用一件衣服恶心他。
一般有仇,也是举枪来个火拼了事。
程鹰不解,难道真是那个女人看不惯他的衣服?
程鹰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红色条纹polo衫,又抬起头,看向窗外的依玲。
她也会觉得丑吗?
就算是丑,话甚少的她,应该也不会如此直白的挑明吧。
程鹰站了起来,朝小弟挥挥手,示意他出去。
然后走到玻璃前,缓缓拉下了百褶窗。
抽了两根烟,又挑开窗帘,看一眼依玲,程鹰抿着嘴把烟头捻熄在烟灰缸里,抬手挑过那件衬衣。
“哐!”
一声细细的清脆声响,突然传入他的耳际。
一个黑色的尾戒顺着他的力道,从衣服里掉出来,落到地上,一路滚到他脚侧边。
程鹰突然就想到了刚刚那个紧攥拳头的女人。
她攥拳头,难道是因为真看不得他穿这件衣服吗?
未免也管得太宽了吧?
程鹰捡起尾戒,打量了好一会儿,直到属下的催促声从外头传来,他这才将戒指放入西服的口袋里。
算了,换就换吧。
左右不过一件衣服,他可不想让依玲嫌弃。
虽然她性子温柔,从不跟他提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