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东院的仓房,劳烦辛苦一下。”
“都是应该的。”男子说着便去安排。
赵永安告诉李逸,因为禄米集中在秋季发放,一年发一次,虽分成上中旬三班发放,可领取禄米的人还是数量庞大。太仓署便专门雇佣役夫来帮忙搬运禄米回家,
这些役夫数量极多,大多是因灾荒逃到长安的流民,太仓署雇佣,也算是以工代赈。
这些役夫里,有些头脑聪明的,便也会攀附权势,依靠太仓署的官吏,又拉拢其它役夫,结成团伙,
也是不小势力。
役夫们把粮食搬到东院,
“请李副监安排过一下数。”
阿威带人拿斗量米,
“阿郎,一共是八十八石米。”
李逸对这个数字有些疑惑,
那个带头的中年役夫就笑着解释,“李副监是从六品官职,年禄九十石,但圣人赐绯,特旨按从五品职年禄一百六十石发放。”
“那半年也是八十石,这还多出八石”
李逸虽现在也有从五品散职了,但因如今散职滥授,所以朝廷发放禄米,还是按实职的品级来发。
不过李逸有赐绯,就享受从五品职官待遇,一年可多发七十石。
“按惯例,给紫绯官量禄米,不平掉冒尖的部份,所以就多点。”
“另外,八品以上供奉官、员外郎、监察御史、太常博士这些常参官,量米也不平掉冒尖部份。”
冒尖的部分其实也是很有讲究的,
比如三品以上紫袍高官,一般就是多给两成,四五品绯袍官,多给一成,而其它的常参官,多给半成。
在这些役夫眼里,朝廷百官,也是要分三六九等,看人下菜碟的。
“人人如此”
“一向惯例。”役夫笑道。
“多少脚钱”
太仓署雇的役夫,给官员送禄米,是要官员自己出运费的,称为脚钱。
“给李副监送禄米,怎么能收脚钱呢,”
李逸看着这个家伙,虽是役夫,但穿的可是很光鲜,估计很会投机钻营,甚至大概率是靠仓吃仓的仓鼠。
不过这不在李逸的职责范围里,
他摸出一粒小金豆,“有劳了。”
“谢李副监赏赐。”男子笑着接下,大声道谢,倒也是一点不客气。“一会可能还会有职田租子要送来。”
这些人把八十八石粟米都搬到了东院粮仓,
全是带壳的粟谷。
其实本来,发禄米应当是发大米,就算发粟,也是脱壳的小米,还得按大米折算,一斗小米折六升大米。
李逸八十石禄米,应当折算成一百三十三石小米,要是没脱壳,还得按七成折算,得折算成一百九十石没脱壳的粟。
可现在他实际就拿到了八十八石没脱壳粟谷,
这并不是太仓署的人胆大包天敢克扣,而是朝廷现在国库空虚,因此只能是发米改发粟,粟米又改成粟谷。
官府办公费用,都是直接给笔公廨钱,让自己放贷收息充公廨钱。
很多衙门也没有月俸发放,就靠给官员们一些职田收租补充。
没多久,那位留着老鼠须的役夫,果然又送职田租子来了。官员有实职就有相应职田,李逸秋后上任,本来这季也没有。
但特旨给了,
他六品官享受五品待遇,本来是四顷职田,现在按六顷职田算,每亩收租六斗。
给了半年租,理应是一百八十石,量过后是二百石,多给了一成,还加了两石。
照例是未脱壳谷子,
这些职田都是官府把田租给地方大户耕种,这样能保证租子,一年亩收六斗粟,但要自己把租送到官仓,一般地方上要送到州仓,京畿要送到长安太仓。
佃租职田,其实也不太划算,穷人想种,官府不租。富人不想种,官府强行摊租。
对于官员们来说,什么也不用管,按时收租倒也是不错的。
照例不要脚钱。
不过李逸这回还是又给了两粒小金豆,八百的赏钱。
“谢浅水伯打赏,以后浅水原若有需要搬动东西的活,直接派人来太仓这边唤小的,小的名字贾炎,”
“好的。”
贾炎拜谢带人离去。
赵永安很瞧不起那个贾炎,说这些人趋炎附势,小官小吏,就要少给克扣,甚至量的时候明明都冒尖出库,但最后给的时候,却要踢斗,把冒尖的都踢掉,而踢掉的就成了他们的。
而租户交职田租时,他们也是要堆的冒尖,再踢斗,踢下来的也成了他们的,称为火耗,甚至有时还借口粟谷太湿等,又要克扣数量。
“这些就是仓鼠,里里外外的吃几遍。”赵永安骂道,他领禄米的时候就被这样克扣过,为此还跟他们发生过冲突。
李逸却很淡定,几千年来,这种事情太普遍了。
今天他进账二百八十八石粟谷,那些仓鼠还多给了二十八石,又没收他脚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