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山北的最高温度已经飙到了35c,夏天来得有些猝不及防。
又高又蓝的天空里挂着软绵绵的云朵,影子落在了黑得锃亮的路虎揽胜车玻璃上。
车里的冷气很足。
许星野坐在驾驶位上,双手举着一个刚从麦当劳打包的麦满分,大口地咀嚼着,薄牛皮纸袋被她放在腿上,接着可能会掉下来的残渣。
副驾驶上坐着戴了粉色边框墨镜的秦蕾蕾,她的妆容精致,豆沙色的嘴唇紧闭。
“你觉得,”她的嘴唇突然动了动,“笑笑更喜欢我,还是斯一?”
许星野吃麦满分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秦蕾蕾。
“笑笑难道不是更喜欢我吗?”
“我怕你看不到,所以告诉你一下,我的白眼现在已经翻到天上了。”
许星野笑着,整理了一下手里用来卷麦满分的汉堡纸。
“有一说一啊,如果我是笑笑,”许星野说,“我会喜欢斯一多一些。”
“你不用如果,”秦蕾蕾扶了扶眼镜框,“你是你自己也会喜欢斯一多一些。”
“我是想说,斯一送给笑笑的儿童节礼物是海上迪士尼的VIp门票,而您呢?您送的是新书包新文具。这都什么年代了,姐,你这是不是过于老派了。”许星野拿起放在车中间的咖啡喝了一口。
“你喝这是什么?咖啡吗?”
“嗯,咖啡。”
秦蕾蕾隔着墨镜的眼神是止不住的嫌弃。
“您要知道,全天下的小姨之所以酷,就是因为首先小姨充满神秘感,其次小姨关心的是她快不快乐。您上赶着送了个她妈才送的礼物,您这是要当妈还是当小姨?”
“我当爹。”
许星野笑了笑,继续埋头吃着麦满分。
秦柚柚和笑笑从小区大门里走了出来,秦柚柚穿得极为商务,颇有成功中年企业家的气质。笑笑则是穿着一条剪裁精致的白裙子。
两个人分别上了车。
“辛苦星野了。”秦柚柚拉上了车门。
“不辛苦,不辛苦,笑笑的大日子,应该的。”
今天要面的这间国际学校在山北城外,许星野沿着远离市中心的环路飞驰。
坐在后排的笑笑手里拿着一个A4大小的笔记本,全程对着本子,嘴里低声念叨着有些僵硬的英语。
半个小时以后,车停在了学校门口。
校门分两边,一边走车,一边走人,阳光照在条纹框架搭成顶上,在灰色的墙面上洒下条纹阴影。
明晃晃的由蓝色和银色组成的复杂校徽挂在正中间,
走车的那边竖了一个巨大醒目的牌子,用红色中文字写着“即停即走”。
“加油哦,笑笑!”许星野回过头对笑笑说。
笑笑点了点头,跟着秦柚柚下了车。
“辛苦你。”秦蕾蕾说完也下了车。
许星野把车往前开了一小截,停在树荫下,懒洋洋地靠在车座上。
她看到了几个穿着灰色褶裙和深蓝色西装的同学走进了学校里,这似乎是这里的校服。
她拿起手机发消息给池斯一:快给我看看你穿校服的样子!快!想看!很急!
过了好一会儿,池斯一回复了三个字:回来看。
许星野:啊啊啊啊啊啊。
池斯一:记得去取西装。
许星野:知道了。
上次池斯一拉她定做的要在答辩时穿的西装已经做好了,想到明天就是答辩的日子,许星野的心里也升起了一点儿压力。
她打开已经做好的ppt,在车里对着空气讲了一遍,然后陷入了自我感觉良好当中。
笑笑的面试很快,还没到一个小时,三个人就又回到了车上。
气压很低,似乎是面试表现不如预期。
笑笑一直看着窗外。
秦柚柚则是扶着额头。
快到家的时候,秦蕾蕾突然说:“没事儿,笑笑。这结果不是还没出呢吗?咱们还是按照原来的计划,跟老师继续突击口语……再说了,山北有这么多国际学校呢……”
笑笑点了点头。
回了小区,秦蕾蕾叫许星野一起上楼吃午饭,许星野说自己还要去取西装,道别以后就开走了。
取完西装推开家门,已经临近中午。
“我回来了!”许星野在门口大喊。
楼上传来了开门声,池斯一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池斯一穿着黑色的长筒丝袜,深色格子超短百褶裙和一件白衬衣,条纹领带被她松垮地系在脖子上。
许星野抬起头,愣在了原地。
她看着站在楼上的池斯一,脱了鞋,把手里拎的西装袋缓缓放在沙发上。
下一秒,她飞速踩着台阶跑上了楼。
“别动。”池斯一说。
许星野的迈上二层平台,停在了离池斯一两米远的地方。
池斯一的手搭在栏杆上,转过身,看向她。
“喜欢吗?”池斯一抬起放在栏杆上的手,拉了拉裙子。
“这不是校服。”许星野说。
池斯一笑着说:“我当然知道这不是。”
空调的冷风呼呼地从中央空调通风口里吹出来,正午时分的阳光灌满了屋子。
一切都是干燥的,温暖的,明亮的,带着香香味道的。
池斯一抬起手,解着自己脖子上的领带。
“别动。”许星野看着池斯一的眼睛,声音不容置疑。
池斯一轻轻勾起嘴角,垂下了手。
许星野的眼神一寸寸爬过她的皮肤。
“你可以对我的身体做任何事情。”池斯一又在“任何”两个字上格外放了重音。
许星野在听这句话的时候,首先听到的永远都不是“任何”,而是“你可以”。
池斯一用“你可以”来授权她。
授权她享用她,取悦她;授权她用她的节奏和呼吸,带她去她想去的地方。
许星野的心脏在胸膛里狂跳。
她缓慢转动的大脑仍旧在思考“任何”代表着什么。
她不知道池斯一说的“任何”究竟是什么。
那个朱可来村的漆黑的夜晚,在那间漆黑的浴室里,她好像第一次触摸到了“任何”代表的一切,但与此同时“任何”也吞没了她。
“任何”唤醒了盘踞在她整个童年里的那个巨大的、张牙舞爪的、没有脸的影子怪兽。
她坚信自己可以不被影子怪兽吃掉,也不会让影子怪兽伤害池斯一。
她也知道自己可以用不伤害她的方式,摘下她要的金苹果。
她走上前,亲吻着池斯一的嘴唇,格外温柔。
阳光灌满房子,新换的床单上是被太阳晒过的味道。
一切都是干燥的,温暖的,明亮的,带着香香味道的。
她们拥抱着躺在床上,看着从窗帘缝隙里跑进来的阳光。
“你看完《白夜》了吗?”许星野问。
“看完了。”
“你看完了吗?”
“看完了。我已经开始看《罪与罚》了。”
“你有觉得这个房间很别扭吗?”
许星野嘿嘿地笑着,“我已经发现你把原来摆在那儿的脚凳拿走了。”
池斯一也笑了笑。
天色开始变暗了,池斯一穿好了去健身房的装备。
许星野也穿了衣服,准备出门。
“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健身。”池斯一问。
“我要去喂猫。”许星野不知道池斯一哪来的力气。
“我们一起去喂猫,然后去健身,怎么样?这里有一个很不错的健身房。”
“我明天要答辩,喂完猫我要回来做练习。”
池斯一想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那我们一起去喂猫吧,然后你回家,我去健身房。”
黄昏的阳光斜斜地穿过了公园的小树林,归鸟从天空飞过。
许星野一走近,狸花小猫就跑来,转着圈地蹭她的裤腿。
“她好亲你。”池斯一说着弯下腰,看着这只狸花小猫。
许星野把专门给狸花小猫的干粮和罐头放进了猫碗里,给三花猫的猫粮放在了另一只猫碗里,水则是被她盛在从家里可回收垃圾里捡的一次性塑料盒里。
两只猫埋头吃着猫粮。
水足饭饱,许星野弓起手指,挠着狸花小猫的脖子,小猫舒服地伸长了脖子。
“你服务猫咪的技术很不错哦。”池斯一看着蹲在地上的许星野。
“那当然,你不也试过了吗?”
“禁止混为一谈。”
“好吧。但人的取悦水平是连贯的。”
“连贯但不同。”
喂完了猫,许星野坚定地回了家。
池斯一健身回来,看到她呆若木鸡地坐在餐桌前。
“需要我当听众吗?”池斯一喝着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冰水问。
许星野摇了摇头。
“你只在人多的时候才紧张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