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弟的新房就在父母家,新娘家在同一个家属区,中间只隔了几栋楼而已,迎亲队伍根本用不上车辆,新郎在一路鞭炮的护送下,直接把新娘从娘家背到了婚房。
婚礼仪式很简单,作为证婚人,我上台的时间只有三分钟,宣读了双方的结婚证,说了几句祝福相敬如宾,白头偕老的吉祥话,就算完成了任务。
邻居们都知道,老徐家有个又傲又冷,不近人情,年过三十还没嫁出去的老姑娘,他们关注的焦点,在典礼的最后一个环节,新婚的弟弟弟媳,给未出阁姐姐披红、涂彩,等着看徐家大丫头的尴尬和难堪。
在司仪的宣招下,身着绛红色羊绒大衣的徐冰雅,娉娉袅袅地走上台,背诵了一篇诘屈聱牙,晦涩难懂,让大部分人不知所云的文言文,表达了对父母的愧疚,对弟弟的祝福和对诸神的忏悔和乞求,然后微笑着让弟弟和弟媳,在自己双肩上各披了一条红色的彩绸,在胸前交叉而过,被一对新人在自己脸上涂了七色油彩。
小苗的个子比较矮,涂彩时需要踮起脚尖,才能够到姑姐的脸,徐冰雅甚至主动弯下腰来,配合新娘的动作,被涂彩后,还主动拥抱了小弟和小苗。
整个过程中,徐冰雅脸上一直挂着笑容,没有流露出丝毫不满抗拒的意思,好像这对她来说,不但不丢脸,反而很荣光。
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只能是别人。这句话在任何场合都适用。
徐冰雅的表现,看呆了老徐家的亲朋好友,也让看热闹、准备吃瓜的左邻右舍目瞪口呆。
大家想不通,这么多年来,骄傲的像白天鹅一样,进进出出总是昂着头,目不斜视,见面从不打呼,一年四季都冷着个脸的徐家丫头,怎么突然间转性了,性格变得这么随和,脸上竟然有了笑模样。
阮小山的背叛,几乎击溃了徐冰雅的信仰和价值观,让她对一切美好事物都失去了追求的兴趣,除了在心底的某个角落,还保存着一点点与生俱来的理想化特质外,拒绝社交,拒绝本职工作外的一切事务,把全部时间精力,用在参加自学考试和考取律师资格证上,不是为了用知识充实和提高自己,也不是为了证明自己行,单纯只是为了打发时间,不让自己有时间胡思乱想。
事实上,这些年来,徐冰雅一直处在精神压力过载的状态,这种压力,从她提出修造厂汽修车间搞股份制方案那天起,一直在缓慢地释放着。
量变的结果必然是质变,这段路徐冰雅走了三年多,终于在弟弟的婚礼前,走到了终点。
在阮小山失联七年后突然有了消息,在父母要求在弟弟婚礼上,必须要挂红挂彩,双重困惑带来的矛盾和巨大之下,徐冰雅终于平安度过了量变到质变的临界点,释然了,解脱了。
我为徐冰雅的蜕变由衷地高兴,在小弟婚礼上,和很多许久未见的故交旧友觥筹交错,你来我往,喝得十分尽兴。
徐家老俩口,是家属区有名不差钱的人,把自家第一个孩子的婚礼办的非常盛大,当然也不乏弥补没有把大闺女嫁出去的遗憾,流水席足足摆了一百多桌,来宾近千。
帐篷的容量有限,宴客的酒席需要三轮才能完成。我从第一轮喝到第二轮,喝得正痛快时,徐冰雅走过来,说一会还要开车,让我少喝点。
徐冰雅说话时虽然板着脸,但眼角嘴角的愉悦开心却掩饰不住,我心中大喜,把车钥匙拍到桌上,豪气万丈地说:我喝多了没事,不是还有你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