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陈钰笙起了个大早。
她要好好看看,那个状告死者爹娘的到底是什么人。
今日县衙里的文书告了假,那些衙役大都只会写几个字,徐县令便让她暂代了文书的职。
她在一众衙役和百姓的注视下,目不斜视地走过去坐下。
到了时辰,衙役将人带了上来。
一边是个青年男人,身材瘦小,一条腿似乎有些问题,走路一瘸一拐,身边带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
另一边是一对夫妻,后背佝偻着,头发花白,脸上有深深的皱纹。
“啪!”
惊堂木震得梁上的积尘簌簌落下,徐县令扫过状纸上歪扭的字:“黄柏山,张二牛状告你和妻子钱氏擅自取回女儿嫁妆,可有此事?”
“青天大老爷明鉴!”
说话的是钱氏,她的额头重重地磕在了地上,“我女儿自嫁给张大牛之后,张大牛一喝醉了酒便对她拳脚相向,哪怕怀了身子也是如此……可怜我那慧儿一味地忍让,连孩子都没了,却没想到他竟又添了赌博的毛病……他输光钱财,逼着慧儿拿出嫁妆给他继续赌,慧儿不肯,争执之下,他竟活活掐死了慧儿啊!青天大老爷,您要给慧儿做主啊!”
张二牛梗着脖子叫道:“你说的,那都是我哥做的事!如今案子也结了,我哥也给嫂子赔了命,你还扯着不放做什么?你要县令给你做主,还做的什么主?今日我说的是嫂子的嫁妆,你不要攀扯别的!”
不等钱氏开口,张二牛便给徐县令磕了一个头,说:“县令大人,按着大荣律法,外嫁女殒命,嫁妆当由子女继承,没有子女,才由父母取回。我那嫂子虽然死了,可她还有儿子呢,她爹娘却是个贪财的,根本不想着外孙,反倒早早就把嫁妆都取了回去。”
陈钰笙手底下一边记着,一边抬眼瞥了那张二牛一眼。
那案子是去年结的,嫁妆也早就取回了一年,张二牛却如今才来告。
再加上他看着是个粗人,却能准确说出律法,看来是背后有人提点。
“你胡说!”钱氏突然直起了身子,对他怒目而视,“那孩子根本就不是慧儿的!”
张二牛冷笑:“族谱上写的明明白白,怎么就不是?”
“那孩子分明……”
“肃静!”徐县令抬手止住了争执。
他对着钱氏道:“你先说。”
钱氏的胸脯起伏得厉害,显然被气得狠了。
她人虽然看着憔悴,身上所穿的衣裳却干净整齐,一看平日里就是个手脚麻利的人。
眼下也是如此,和她一起来的黄柏山一言不发,全都由她作答。
听得徐县令说,她缓和了一下情绪,开口道:“那孩子根本就不是慧儿所生!当初慧儿怀了身子,张大牛对她拳打脚踢,她那六个月的孩子,就那么没了……”
说起女儿的遭遇,她泪水涟涟:“慧儿伤了身子,郎中说她这辈子都没法再有孕了。那张大牛更像是抓住了把柄,说慧儿害得他断子绝孙,没几日便抱了一个孩子回去,交给慧儿说让她养着。”
“慧儿才失了自己的孩子,见了那孩子,难免伤心。我去看望她的时候,她常常哭泣不止,对那孩子也没有半分母子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