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空上,繁星点点。天地相合的地方生出了土地,这土地微微起伏着向远处伸去,弯弯曲曲的铁轨就像一道突然冲入天地间的人的影迹。
随着匡次匡次的节奏声,一节节车厢互相紧挨着,顺着蜿蜒的轨道朝着一个方向驶去。
一节晃动的车厢里,大部分人都互相倚着睡着了。高舜静静地在一群睡熟的人中半阖着眼,他的左肩膀微微下陷,因为上面倚着个五彩的脑袋。
他的嘴角微微弯起一些无奈的弧度,像是对对方这么不客气地将自己当靠枕用有些不愉,但每当肩膀上的脑袋要往下滑的时候,他又会轻轻将五彩的脑袋给扶回来,甚至有时候还会主动配合着让对方睡得更熟一点。
应该有段时间没好好休息了。高舜暗忖,视线从旁边那个少年乌黑的眼袋上扫过,然后依旧半阖着眼,开始盘算起下火车后的许多事情。
“你们兄弟感情真不错。”对面的中年女人神色复杂地说着,像是还是有些怀疑两人是兄弟的可能性。
高舜唔了一声,不答腔。
中年女人自寻了一把无趣,包紧了胸前的包,也合上了眼。
凌晨两点半左右的时候,高舜的目的地到了,他轻轻推了推身旁的汪洋。
汪洋猛地惊醒,带着些茫然地与高舜对视。
高舜动了动自己的左肩膀,然后站起身,背起包,“我到站了。”
汪洋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睡了过去,而且貌似还枕着人家的肩膀了。他张着嘴,有些语塞,手指挠着脸颊,眼神闪烁,发现自己记忆像空了一块儿一样,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怎么就枕着高舜的肩膀睡过去了。
他记忆最后的意识好像还停留在与周围人换位不成,独自坐在位子上生闷气,将高舜当成空气的那会儿。
他坐在位子上坑坑巴巴好半天,才像是终于建设好了心理,顾左右而言他地道:“哦,到站了,到哪了?”
“衡阳。”高舜示意他起身,自己要出去。
谁知高舜话音才落,汪洋猛地蹿了起来,结果两人撞了个满怀。高舜下意识揽住汪洋的腰,省得他又跌了出去。
高舜本来就比汪洋高大半个头,体型也更健硕一点,所以这么一来,倒好似显得汪洋窝在了高舜的怀里。
汪洋泪汪汪地抬起头,不知道撞了哪里,整个眼眶都泛着红,急步往后退了两步,涨红着一张脸,好半天才在高舜的注视下道:“我也到站了。”
“?”高舜的眉头飞快地皱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不动声色,只淡淡地哦了一声。然后背着自己的包慢慢地穿过走道,挪到车厢的门前。
汪洋在原地顿了一下,随即抄起自己的小包裹,噌噌两下冲到高舜面前,炸了毛一样地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高舜不解地看他。
汪洋窒了一下,还是道:“你刚刚看我那眼神什么意思?弄得像我是个跟踪狂要跟踪你一样!你他妈搞清楚,是我先上的火车,然后你才上来的。”
高舜微微诧异,这孩子还挺敏锐。他自信自己刚刚那一刹那的表情应该没有展露太多东西,但汪洋居然能读懂?
他在心中快速地组织了一下,然后才调侃地提醒他:“你可是有前科的。”
你是跟踪过我的。
汪洋顿时傻眼,哑然地愣在了那里,正在这时车厢门打开了,高舜看着他的这副样子,不禁失笑,摇了摇头,率先踏出车门。
汪洋反应过来后,有些气堵,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狰狞,心里将高舜已经虐死了几遍,但表面上,还真找不到任何有力的话语去反驳高舜。
他像被恶心到了一样,大踏步走出车厢后,气冲冲地选了个和高舜相反的出口走去。
高舜眼角的余光瞟到这一幕后,一抹复杂的神色飞速地从他的眼底掠过,他径自背着包出了车站,大路上静悄悄的,两旁的路灯是挑高的那种,将周围照得亮堂堂的。
除了熄火停在路边的一顺排出租车,路上什么也没有。高舜背着包,压低了鸭舌帽,走到出租车的最前面,上了车,报出一个地址后,便不再吭声。
到达目的地后,高舜付了钱,下车后,立即穿过一条长街,跑到另一个街区,又打了一辆车,报出了目的地。
就这样,高舜花了整整四个小时。在衡阳的街头不停的下车,换街区顺便换装,然后再打车,几乎将整个衡阳市区给转了个遍。
早上六点的时候,天空忽然飘起了雾蒙蒙的小雨。
高舜仰脸看了看天,从街边买了把雨伞,然后坐上了一路公交车,做了七站路后在一个社区的站点前下了车,顺便将一个被小偷摸走了的皮夹子又摸了回来,给失主塞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