甭管哪朝哪代,百姓在官员面前尽是弱势地位,一点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包子铺的老板夫妇慑于乐彦玮的官威,战战兢兢的点头答应,继而便被乐彦玮带回御史台。
想要将证据提交至大理寺弹劾房俊,这件事不可能避得过御史台的一把手刘洎,想到之前被刘洎阻挠前往骊山农庄“监察”,很有一种被识破动机的意味,虽然后来莫名其妙的又允许前往,可乐彦玮心里终究没底。这位顶头上司的站队非常诡异,一会儿跟关陇集团亲近,一会儿又似乎用房俊颇为密切,让人捉摸不透
乐彦玮拿着准备好的奏疏去请示刘洎,心里想着若是刘洎阻拦自己弹劾房俊,那就势必要去向萧瑀求助,这不是自己无能,毕竟官大一级压死人,刘洎作为御史台的主官,一意阻挡的话他是没办法的。
甚至还能多多在萧瑀面前表表忠心,拉近关系
可是等他到了刘洎的值房,才知道刘洎自昨日回府之后便未曾前来衙门,说是身体不适在家中调养,并且留话,御史台的诸位官员若是有紧急事务,可以“便宜行事”。
乐彦玮不知是得是失,虽然没了阻拦事情顺遂,却也少了跟萧瑀亲近的机会
叫了亲信,带上包子铺老板夫妇,径自前往大理寺。
大理寺卿的值房内,孙附加浅浅的呷了一口滚热的茶汤,只觉齿颊留香,茶水入喉,四肢百骸都仿佛活泛开来。
颔首赞了一句,孙伏伽道:“二郎是打算试图行贿于本官?”
房俊拈着茶杯,随意的坐在孙伏伽对面,笑道:“就算是吧,反正这茶水您已经喝了,该不会收了礼不办事吧?警告你哦,御史可就在外头呢,当心小侄去举报您。”
孙伏伽颇为无奈,手指头点了点房俊,道:“你这小子就不能轻省一点?整日里惹是生非,不消停。”
房俊道:“这回还真不是小侄不消停,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难不成您让我逆来顺受委曲求全?那可不是我的风格。能坐在这里请求您帮忙,已经算是修炼出城府来了,若是搁在以往,您信不信我能冲进御史台,将那个龌蹉小人腿给打折了?”
“你呀”孙伏伽叹了口气,起身道:“行吧,老老实实在这儿坐着,千万不要露面。”
言罢,背着手走出值房,只是走到门口,又折返回来,将房俊带来的两斤碧螺春拿起来,交给门口的心腹书吏,叮嘱道:“给某收好了,这是上品好茶,谁来了也不给喝。”
然后瞪了笑嘻嘻的房俊一言,这才施施然走出去,前往正堂。
御史台有监察百官、弹劾不法之权,向大理寺递交弹劾公文,大理寺必须采取最高规格对待。当然,御史有风闻奏事之权,大理寺却是执法机构,讲究真凭实据,所有御史台递交的弹劾公文,务必要严格查实确认无误,方才能够定罪论处。
正堂里,乐彦玮正等得焦急,到了此处半个时辰了还不见孙附加接见,难不成是出了什么问题?正自纠结之间,便见到孙伏伽身穿官袍一张方脸阴沉着,自后堂走出。
“下官乐彦玮,见过孙寺卿。”
乐彦玮躬身施礼。
孙伏伽坐到书案之后,淡淡扫了乐彦玮一眼,面无表情,淡然道:“不必拘礼,本官公务繁忙,尔有何事,速速道来。”
言语之中颇有些不豫之意。
乐彦玮能够理解,毕竟自己这件事牵扯到了房家父子,孙伏伽一贯又与房玄龄交情颇深,此刻不得不公事公办审查房俊,心里必然是有些排斥的。
再清廉公正的官员,首先是个生活在红尘俗世中的人,有亲朋故旧,有远近亲疏,此乃人之常情,能够压着心中的私情不妄法度,即可称得上是正直清官。
乐彦玮恭敬道:“下官奉旨监察民间租赋交付,于骊山农庄发现兵部侍郎房俊强抢民女故而上书弹劾,陛下降旨,予以严查。”
孙伏伽公事公办道:“御史风闻奏事,有监察百官之责,可大理寺乃是司法部门,讲究真凭实据,尔若只是以往风闻奏事的那一套,本官劝你还是趁早作罢,大可以去金殿之上公然弹劾,但大理寺绝不会受理。”
他神情并未有所波动,只是缓缓点头,就仿佛是刚刚知道此事,一副公正无私不偏不倚照章办事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