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俊一口气跑到承天门,回头瞅瞅没人追上来,这才松了口气,整理一下衣衫,迈着方步到了高大的承天门下,自然有守门的禁军远远迎了上来,神态谦恭:“儿郎这是要出宫么?”
皇宫里的禁军甚少会称呼房俊的官职,都是勋贵子弟亦或皇族宗室,二十啷当的年岁,以前大多玩在一起,称呼官职有些见外,反倒是称呼一声“儿郎”,显得亲近得多,眼下房俊正当红,谁不是上赶着表示亲近?
房俊颔首,道:“正是,速速开门,某奉了旨意,尚有要事处理,不敢耽搁。改日有闲暇,定然找诸位喝上一杯。”
“那感情好!”
禁军们赶紧开了宫门,奉旨办事,谁敢耽误?
不过几个头头儿也凑了过来,低眉顺眼的道:“那啥,二郎啊,都是自家兄弟不?您现在可是威风了,战船千乘纵横七海,灭国绝祀威风懔懔,再瞅瞅哥儿几个,整日里当个守门犬,前途无亮啊……弟兄们私底下商量了,以后一起要求转去水师服役,不知二郎可肯接收?”
眼下,大唐十六卫固然是宿卫京畿的第一等强军,可是早就被皇家水师的风头压过去了。
这两年,皇家水师在海外大战一场连着一场,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就连当初区区一个小兵都不知得了多少功勋,校尉以上的军官更是功勋数转,连升三级者比比皆是。
谁瞅了不眼红?
更别说皇家水师优渥的待遇,以及每一次征战获胜之后的海量赏赐……
故而,皇家水师目前便是大唐军队序列之中一等一的香饽饽,各个勋贵、门阀的子弟,削尖了脑袋想要往里钻。
房俊闻言,吓了一跳,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也似:“你们想害死我啊?若只有一个两个的,最低亦要保你们一个校尉,都是自家兄弟,并肩作战疆场厮杀,自然比旁人信得过。可你们这些人一起要求转去水师,禁宫宿卫怎么办?被陛下知道我撬他老人家的墙角,还不得把我锤死!”
几个禁军校尉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儿。
便道:“那吾等商议好,每次一个两个,绝不引起怀疑,可好?”
这等要求,房俊拒绝不了。
同为勋贵子弟,只要没翻脸,彼此之间总归是有一些香火情分的,谁也不可能做到真正铁面无私。
“那可说好了,慢慢来,都别急,一旦被人发现,可别想某替你们背黑锅!”
“那是那是,有你这句话,大家都宽心了!”
“这守门犬的差事当真让人腻歪,哪里及得上纵横沙场?纵然有朝一日马革裹尸,那亦是死得其所,搏一个痛快!”
唐人尚武,又都是勋贵家族的子弟,家中马背上博来的功名爵位,谁愿意待在皇宫里,将大好年华与城门同朽?
说着话,房俊走出宫门,迎面正好与几个奇装异服之人走了个碰头。
身上裹着白布床单,远远的就闻到一股小茴香子、胡荽子、芥末子、黄姜粉等等香料混合在一起的刺鼻味道,光头上烫着香疤,四肢瘦长,高鼻深目,居然是个天竺和尚……
为首的天竺和尚面庞微黑,眼窝深陷,一对雪白的长眉随风飘展,再配上高大的身材空荡荡的白袍,倒也有几分得道高僧的模样。这老和尚与房俊对视一眼,便扭过头在两名内侍的带领下大步流星的进入宫内。
房俊站住脚步,问身边的禁军:“这天竺和尚干嘛的?”
有人撇撇嘴,道:“是赵国公举荐的,据说是赵国公家的长孙涣早年结识的一个天竺高僧,有两百岁了,专门研究长生不老之术,精擅炼制丹药,深受陛下崇信,在西明寺赐给了一处禅院,坐卧起居尽皆有宫中内侍侍女服侍,每餐皆是山珍海味,怕是长安的一个国公都比不得这和尚的豪奢……”
房俊愣住了。
大概历史上的确有这么一个记载,说李二陛下晚年便是迷恋丹药之术,王玄策出使天竺带回来一个和尚,精通炼丹之道,吹捧自己的丹药一旦大成,服食之后即可百日飞升,列入仙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