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萧瑀在眼下这等危急时候表现出来的权力,岑本甚为不屑,本不予理会,但萧瑀今日能前来试探于他,明日便能拉拢于旁人,终会有人在权力面前迷失判断,导致铁板一块的东宫阵营出现裂隙。
慢慢饮了口茶水,岑本摇头道:“功勋荣耀,权力富贵,人之所欲也,你我皆不能例外。”
这话有些直白,虽然确实如此,但萧瑀听上去有些刺耳,正欲反驳,却被岑本打断:“但时你也应当明白,这天下固然有逢迎谄媚之徒,能够身无寸功却忝居高位,可房俊是那样的人么?”
萧瑀默然。
岑本续道:“关陇骤然起兵,图谋不轨,其兵势瞬间覆盖关中,长安内外团团围困,太子殿下不得不退入太极宫,局势岌岌可危,倾覆只在旦夕之间。然而时至今日,关陇叛军围攻皇城两月有余,天下各州府县尽皆观望,不肯增援一兵一卒,此等危厄之局势下,皇城却依旧固若金汤,时你认为是何缘故?”
萧瑀继续默然,他虽然不曾带兵,但这辈子读过的兵书却不少,对于军事深有了解,自然明白之所以造成关陇叛军围而不破之局面,关键在于何处。
岑本虽然是问句,却没有等着萧瑀回答,自顾说道:“之所以有眼下僵持之局面,在于关陇未敢奋力一搏,铸造局一场爆炸将万余关陇精锐这得灰飞烟灭,这不仅仅使其主力受损,更使其士气遭受巨大打击,玄武门外右屯卫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先是柴哲威图谋不轨,后是长孙温狼子野心,却连番被右屯卫击溃,如今玄武门这个太极宫之弱点,却反而成为坚若磐石之所在,即便是长孙无忌亦是望而兴叹,徒唤奈何。”
关陇不敢全力猛攻皇城之原因就在于此,一旦孤注一掷狂攻不果,则甚有可能被右屯卫抄了后路,导致大好局面陡然逆转。
萧瑀明白岑本的意思,苦笑一声,摇摇头:“还有一点,是长孙无忌对于房俊的顾忌。房俊虽然身在西域,与大食人鏖战不休,可万一房俊不管不顾任凭西域沦陷亦要引兵驰援长安,以他带走的那半支可以击溃吐谷浑数万精骑、歼灭大食、突厥联军的右屯卫,再加上百战精锐的安西军,关陇军队绝无胜算。固然有殿下手书房俊不准驰援长安,可谁知道房俊到底怎么想?长孙无忌不敢赌。”
铸造局炸死万余关陇精锐也好,右屯卫戍守玄武门固若金汤也罢,甚至直接牵制长孙无忌使其不敢用尽全力猛攻皇城这一件一件,背后皆站着房俊。
可以说,房俊固然不在长安,却依旧犹如定海神针一般左右着长安战局。
此等情形之下,一旦东宫反败为胜,首功之臣除去房俊,谁与争锋?
岑本缓缓道:“权利富贵,吾之所欲也,然则当以大局为重,纵然各家子弟心有不忿,亦应予以开导,冥顽不灵者,或是惩戒,或是开革!此等动辄倾覆灭顶之关头,若东宫内部互生嫌隙,何谈反败为胜?待到东宫这艘大船沉默,你我纵然自身无虞,但族中子弟三十年内再无出头之日。”
他简直不可置信,似萧瑀这等混迹朝堂一辈子的权谋高手,怎地会在此时生出这样的心思?眼下东宫之所以苦苦支撑,皆赖房俊内外多方面的布置与制衡,这等时候若是与之分裂,谁能讨得好去?
再者说来,兰陵萧氏与房俊乃是姻亲,那位萧家女嫁入房家虽然为妾,但正室乃是高阳公主,也不算是委屈了她。况且听闻房俊对那萧家女甚为宠爱,地位也只是比高阳公主略低,不在武媚娘之下,甚至比那位新罗公主还略高一筹。
房俊立下殊勋,将来成为朝堂巨擘执掌军政大权,对于萧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难不成你萧瑀七老八十了,还想着再进一步宰执天下?
若说扶持族中子弟那就更是没谱,你们萧家那些个歪瓜裂枣什么个德行,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儿?说句不谦虚的话语,吾家岑长倩一个便足矣盖过萧家子弟全部
真是莫名其妙。
萧瑀神情有些尴尬,虽然岑本说起话来慢条斯理、客客气气,可心里必定想着指着他的鼻子骂一句:你萧瑀是不是老糊涂了?
这令萧瑀很是无奈,他岂能不知道房俊之地位已然不可动摇,更不能动摇?
然而
罢了,东宫属臣之中,也就唯有岑本尚可拉拢,余者如李道宗、马周、李靖等人,皆与房俊羁绊甚深,等闲绝不会与其分道扬镳,自己若是前去拉拢,反而遭致诘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