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雨潇潇,淑景殿前的花树在上次关陇军队攻入太极宫之时已经毁于一旦,花瓣碾落尘土,树枝倾倒折断,处处断壁残垣不堪入目,不过经由一番修缮,殿宇亭台恢复如常,重新移栽了花草树木,景色较之以往犹有过之。
早有女官候在门外,见到房俊前来,躬身接过雨具,请其入内,在门厅内备好了温水,服侍房俊简单洗漱一下,便引入殿内。
青铜兽炉燃着檀香,澹澹的轻烟自镂空的纹络鸟鸟升起,整洁的地板上油漆如水一般光可鉴人,一张地席铺在殿中,一张桉几、一把红泥小炉,两个身姿窈窕、闭月羞花的美人围炉而坐,窗外雨水潺潺,茶香、檀香混绕,气氛舒适惬意。
房俊躬身施礼:“微臣见过二位殿下。”
晋阳公主一身黑色宫群,云髻高绾,以往的清纯多了几分端庄,愈发衬得肌肤胜雪、眉目如画。坐姿严谨,纤细的腰身挺得笔直,闻声望来,一张秀美绝伦的俏脸瞬间洋溢着欣喜的神色,雪白的小手招了招,脆声道:“姐夫何须多礼?茶水刚刚好,快过来坐下尝尝。”
长乐公主也抬眸看过来,与房俊四目相对,房俊便偷偷做出一个“垮脸”的表情,表示自己的失望。
见到晋阳公主在此,便知道自己误会了长乐的意思,原以为是邀请自己幽会,才知道的确是有事商议
长乐公主心有灵犀,眨眨眼便明白了房俊的心思,抿了抿唇没有言语,而是翻了一个娇俏的白眼,扭过头去将茶壶从小炉上提起,留给房俊一个无限美好的侧颜。
想得美
房俊笑笑,上前来到桉几旁,晋阳公主已经拉着他的衣袖坐在她身边,处子幽香氤氲鼻间沁人心脾,雪白素手已经将长乐公主刚刚斟好的茶水推到房俊面前,又夹了两块糕点放在房俊面前碟子里,巧笑嫣然:“姐夫喝茶。”
长乐公主:“”
臭丫头,那是我斟的茶水好吧?
房俊笑道:“多谢殿下。”
喝了口茶水,吃了一口糕点,这才看向长乐公主:“不知殿下召微臣前来,有何吩咐?”
长乐公主正襟危坐,清纯玉容满是担忧:“宫内到处都传着晋王已经兵败,潼关之险不可凭持,败亡不过是旬月之间本宫不问外朝之事,却不知是真是假?”
谁都知道一旦潼关失陷,晋王的下场将会如何,所以她在宫里有些坐不住。
到底是一奶同胞的兄妹,既不愿见到晋王杀入皇宫覆灭太子,亦不愿太子贡献潼关晋王败亡,整日里忧心如焚,担心完这个担心那个,每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近日听闻晋王兵败,惊扰不堪,所以将房俊叫过来问问
晋阳公主也一脸担心的看向房俊。
房俊轻声道:“潼关一带并没有大战,所以不存在晋王战败一说。”
就在两姐妹齐齐松了口气的时候,又续道:“不过晋王在潼关的守军不足,只要太子全力进攻,他是挡不住的,所以寄希望于江南、山东两地门阀组建私军,前往潼关支援,奢望能够反败为胜,反攻长安窃取皇位。但不久之前,江南各家组建私军于金陵燕子矶欲渡江沿运河北上直抵潼关,已经被水师沿江阻击,近十万私军大败亏输、狼奔豕突,不仅无力北上,自身几百年维系的统治也即将崩塌,现在晋王唯一所依靠的,便是山东私军能否如期抵达潼关。”
水师大部队北上黄河需要时间,山东私军若能在此之前抵达潼关增援,兵力暴增或许还有一战之力,否则若是被水师先一步抵达潼关掐断黄河各处渡口,山东私军冒险渡河,搞不好就要步江南私军之后辙。
不过就算山东私军抵达潼关,等到水师控制黄河水道截断其来自于山东各地的辎重粮秣,终究也唯有败亡一途。
晋王获胜之几率,几乎不存在
长乐公主默然。
晋阳公主轻叹一声,秀美的面容浮上忧愁,忧心忡忡道:“雉奴哥哥当真被迷了心窍不成?太子哥哥大义在身,乃是储位正统,就算他拿着父皇的遗诏,满朝武又有谁会跟在他身边与整个天下为敌?”
她虽然年轻,不大懂得朝堂中事,但却也明白最为浅显的道理眼下大势在太子,东宫兵强马壮,大义名分所在,谁愿意跟晋王去搏一下那个虚无缥缈的机会?
所谓的忠诚往往都是有限度的,这个时候就算雉奴手中所谓的遗诏是真,也总会有人予以诋毁,不予承认。
更何况,那份遗诏是真是伪本就说不清
殿中气氛沉寂下来,姐妹两个满腹忧虑、愁眉不展,房俊则慢悠悠喝着茶水,时不时吃一口糕点。
所谓咎由自取,说的就是李治。若李二陛下当初果真废黜太子,将传位于李治的诏书明发天下,那么李治便是大势所在,任凭东宫上下舍了性命也翻不了天。
而且房俊也绝不容许李承乾为了一己之私冒天下之大不韪,硬生生将大唐推向分裂、内战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