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只觉得心惊胆跳,房俊这个建议若是得到诸位大臣之认可予以通过,自己这个皇帝岂不是即将被架空?
虽然现在他也无法掌控任何一支军队,可毕竟在名义上每一支军队的事务都要由他这个皇帝来定夺,任谁担任军队主将都需要他的认可,这是权力的彰显。
可如果当真增设一个全新的衙门用以掌管全国军队,那么他这個皇帝与军队之间就隔了一个负责新衙门的主官,皇命无法直接下达、将军也不能上达天听,长此以往,岂不是轻而易举就被架空?
那个时候若是有人意欲行废立之事,只需争取这个新衙门的主官便可以水到渠成……
而在李勣、刘洎、马周等人看来,单纯以公事来说,这样的建议极其合适。
能够担任这样一个衙门的主官,必然是被军政双方都予以认可的人物,这样的人物也必然是战功赫赫、军略出众的一代帅才,由这样的人物负责皇帝与军队之间的沟通桥梁,可以最大限度避免皇帝昏聩、乱命误国的可能。
譬如现在这位皇帝陛下,若是军国大事由他一言而决,谁能放心?
反倒是架空皇权这件事大家都不担心,大唐立国已久,上下阶层已然稳固,并不是谁有军权谁就可以谋朝篡位,担任这个新衙门的主官也并不意味着就将军权操控于手,上下、内外的制衡依旧很多。
而若是谁想要行废立之事,也无需夺取全国军权,只要能够掌控左右金吾卫、左右领军卫就行了……
将军事独立出来,自成体系、直接向皇帝负责,这是当下来说最为完美的制度,军政分离,可以彻底杜绝地方军阀的形成,使得全国军队上下如一、如臂使指。
但是,并不是所有人说话、办事的时候都会秉持公心,身在朝堂,于各方势力、各种利益之间辗转浮沉,立场有些时候并不会那么坚定……
刘洎马上开口驳斥:“标新立异、暗藏鬼胎,越国公此等建议不过是意图攫取帝国军权而已,届时权柄熏天、隔绝中外,谁人能治?”
李承乾面色阴沉,不说话。
他不信房俊如同刘洎所言那般为了揽权便不顾一切,放眼朝堂,能够当得起“淡泊名利”这四个字的只有一个半人,一个是房俊,半个是李勣。
忠心方面绝无问题。
可一旦这个建议通过,皇权就将大打折扣,这是他这个皇帝所不愿接受的。
何谓皇帝?
九州八荒、天下之主也!
他可以接受自己的命令受到臣子的规劝、谏言,却绝对不愿意自己发布命令的权力受到限制!
事实上,皇帝的权力在立国之后已经有所限制。
中书省最大的权力便是“封驳诏书”,皇帝的圣意由门下省拟制、下发,需要经过中书省的审议,一旦中书省认为不妥,就可以合法的将皇帝的圣旨封驳回去。
皇帝当然也可以跳过中书省直接向各个机构、大臣下发圣旨,然而“未经凤阁鸾台,何以为敕?”圣旨既不合法、又不合规,损害的只会是皇帝的威严。
政令受到中书省限制,现在军令也要受到新设的衙门限制,那自己这个皇帝岂不是真真正正成了“傀儡”?
以前他讨厌刘洎那种“凡是对手赞成我就要反对”的作风,现在却觉得很是贴心,因为刘洎将他要说的话都说了,避免了自己与房俊之间因为意见不合而有可能产生的猜忌……
房俊奇道:“什么隔绝中外、什么大权独揽……中书令是幻听了吗?我几时说过自己担任这个新职务?”
刘洎一愣:“……如此要害之衙门,你要举荐何人?”
能够担任这样一个要害职位的人屈指可数,而房俊夹带之中的人大抵也就只有一个崔敦礼。
总不能将李靖给抬出来吧?
房俊道:“我举荐英公担任此职。”
刘洎吃了一惊,看向李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