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道立见李神符沉默不语显然有所意动,赶紧加一把火:“叔王,我方才说错了话,可道理却没错,古往今来想要办大事不仅要得道多助,更要有充足之钱粮予以支撑,没钱没粮屁事儿也办不成!”
这话引发不少人附和,纷纷出言让李神符采取措施,他们与李道立一样未必是为了“大业”着想,而是不愿自家的产业被朝廷收缴罚没。
更远的利益还未看到的,眼前的利益却已经受损,这如何得了?
李神符花白的眉毛微微颤动,眼角耷拉着,沉默良久,才缓缓叹息一声,问道:“汝等打算如何为之?”
李道立赶紧说道:“不如围攻京兆府衙门,马周曲解陛下之敕令对吾等合法之财产予以罚没,实在是天怒人怨,咱们逼着他打消这个主意!”
李神符摇摇头:“马周何许人也,岂能未汝等所逼迫退让?”
“若是放在以往马周自然不会退让,可现在佛道云集、京畿不稳,尤其是朝廷趁机对佛道两派加税,固然两派明面上表示顺从,可实际上岂能不心生怨尤?更何况佛道两家看似强盛,实则内部派系林立、山头众多,未必上下一心认同各自领袖做出的决定。咱们一边去围攻京兆府引起风波,一边与佛道两派联系,必然有人跟进,到时候大势可成,再不济也能逼着马周取消罚没,若是运气好操作得当,甚至有可能将局势彻底搅浑,咱们有机可乘……”
说到“有机可乘”的时候,李道立按捺不住兴奋,狠狠拍了一下手掌。
陛下虽然才能不足,但李勣与房俊这两人却是能力出众、威望绝伦,两人把持军队将局势控制得稳稳当当,一丝一毫的破绽都没有,这边想要成事就必须一个混乱的环境,当下岂不是天赐良机?
李冲虚站出来,义愤填膺:“我随你去!”
李道立赞许的点点头:“大家众志成城,何愁大业不成?”
李神符这回没摇头,犹犹豫豫举棋不定:“风险太大,太大,我看不行,马周乃是陛下宠臣,现在城里城外又有李勣与房俊坐镇,都是眼里不揉沙子的强势人物,万一出了岔子我保不住你们啊……”
“哪里需要叔王出面保住我们?我们是宗室啊,只要不是谋逆就算陛下又能拿我们如何?宗室稳才能天下稳,陛下不是傻子,他虽然重新房二、马周等人,却也应该知道谁才是大唐江山的基石!”
“没错,咱们不是不能隐忍,可与其苦苦等待,何妨主动出击?即便不能搅乱局势有举事之机会,再不济也得将被罚没的那些田地讨要回来,否则还未等到机会来临便要饿死了!”
李神符不置可否,说来说去,这些人未必是为了大事甘冒奇险,而是马周这一下罚没投献于寺庙道馆之田产算是掘断了这些宗室子弟的根,打得他们肉痛,这才纠集起来意欲去京兆府闹事从马周手里将那些田地抢回来。
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往义,若是起事之时让他们冲锋在前绝无可能,这个时候却一蹦三尺高满口为大事而主动出击……
说到底,还不就是让我给他们背书,一旦出现严重后果之时以宗室领袖的身份庇护他们?
竖子不足与谋啊,既然如此,就随他们去吧。
“这件事我是不赞成的,毕竟陛下敕令不得违逆,但我已经老了,约束不得你们,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李神符终于表态,但并不是李道立等人所想的那样做出保证,这句话的意思是一旦出事我会出力,但终究结果如何不能确定。
李道立便犹豫了,没有李神符在身后力挺,借他八个胆子也不敢去马周面前耀武扬威……
然而初生之犊不怕虎,李冲虚虽然年届而立但血气方刚脾气暴躁,闻言也有所不满,当即道:“既然叔王不管我们,那我们自去争取便是,总不能怕这怕那一声不吭任人鱼肉吧?这天下是李唐的天下,就不信他马周还能翻天不成!”
然后斜眼睨着李道立:“你去不去?”
李道立骑虎难下,既害怕后果不测,又不舍那些被罚没的田地,之前被房俊敲诈已经使得郡王府的财货损失大半,若是再没了这些良田,郡王府将来何以为继?
觉得李冲虚之言也有些道理,况且李冲虚乃是李孝恭的亲侄子,而李孝恭素来与房俊等人交好,而房俊又对马周有着极大的影响力,就算局势再是不妙,房俊也得给李孝恭几分面子吧?
如此一想,问题不大。
随即也站起身:“我高平郡王府如今财货匮乏、难以为继,家中上下几十口只剩下这么一点田地,若是不要回来都不知吃什么、花什么,纵然危险重重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前去京兆府衙门。万一有事,还望叔王看在以往小侄孝顺恭敬的情分上多多照顾东平郡王府,则小侄感激不尽。”
李神符唉声叹气、一脸无奈:“我已风烛残年,黄土都埋到脖颈了,连自己都护不住还能照顾得了谁呢?老了老了,没用了啊。这事我也只能说尽力而为,却是不敢给你们任何承诺啊。”
“有叔王这句话就够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小侄这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