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媚娘对此高阳公主的判断有些怀疑:“纵然晋阳殿下钟情于郎君,郎君也未必欣然笑纳吧?毕竟若是那样实在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对于郎君与陛下之间的关系有着极大损伤。”
王权时代,人治大于法治,“圣眷”是无与伦比的政治资源,在没有什么功勋政绩可以与之相比,为了一个女人便牺牲那么大,岂是明智之举?
她觉得自家郎君没那么愚蠢。
高阳公主却叹着气:“你还是不懂郎君的性格啊,他这些年扶摇直上、权柄赫赫,所以你认为他是个合格的政客,却是大错特错。之所以走到今时今日,更多还是因势利导、大势所趋,以他的本心来说,是不会绞尽脑汁去追求这些东西的。相反,他对感情甚为看重,只需晋阳在郎君面前哭哭啼啼说一句‘非君不嫁’,你信不信郎君马上入宫请旨赐婚?”
金胜曼在一旁听着热闹,忍不住拍了一下手掌,目露崇拜:“这才是有情有义的好男儿!”
“你可别跟着捣乱了!”
武媚娘嗔怪一句,这个新罗公主天真烂漫、毫无机心,实在是让人头痛。
“如今看来,晋阳似乎并未有逼迫郎君娶她的意思?”
“正是如此才更危险啊!”高阳公主一脸愁容:“郎君是吃软不吃硬的,晋阳越是一副‘我为姐夫考虑不让姐夫为难’的表现,郎君就越是会心软,越是吃这一套。”
武媚娘也不知说什么好,自家郎君的脾气还真是那样,你吵着闹着要上吊,他不见得搭理你,你楚楚可怜、温柔婉约的一句“我宁愿受苦也要为你着想”,大抵便沦陷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一向自诩智计百出、谋略出众的武媚娘也无计可施。
对于晋阳公主是绝不能主动出击的,否则很可能适得其反,一旦激起郎君的逆反心理,愈发大事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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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平康坊各处青楼楚馆灯火辉煌,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一辆辆装饰华美的马车出出进进,车水马龙、繁盛非常。
一处不起眼的青楼之内,李文暕凭窗而坐、自斟自饮,窗外雪花纷纷扬扬,在灯笼映照之下犹如翩翩起舞的蝴蝶,从别处房舍传出的管乐之声隐隐约约,意境悠闲、气氛淡雅。
等到门口传来三声轻响,李文暕马上起身将窗户掩好隔绝外边有可能向内窥视的视线,这才来到门前将门打开,一身常服的李思暕闪身而入。
李文暕探头出去左右张望,见走廊之上并无其他人,这才回身关好房门,请李思暕来到桌旁,一起入座。
两人虽然名字只差一字,实则凑巧,但也凭此添了一份渊源,相处极好。
李文暕亲手斟茶放到李思暕面前,低声问道:“令兄怎么说?”
李思暕或许有些紧张,抓起茶杯一饮而尽,这才说道:“万事俱备、引而待发!”
“好!”
李文暕神情振奋,抚掌大赞:“令兄果然是难得之将才,‘百骑司’如此紧密的盯防之下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做好布置,只要成就大事,当居首功!”
李思暕反倒冷静下来,沉吟着道:“世间之事,从无绝对,未能成事之前万万不可心存懈怠。虽然我家死士悉数潜伏入东宫之内,可毕竟人数太少,一旦发动,谁也不知东宫之内的禁卫会有多少倒戈、又会有多少死命力保太子,胜负成败,犹未可知。”
即便李安俨身为东宫千牛备身,执掌防御多年,整个东宫的禁卫名义上都在他统领之下,平素对其唯命是从、表现得忠心耿耿,可等到李安俨率领死士猛攻丽正殿之时,则禁卫之立场完全不能矣平素之表现去推断。
说到底,李二陛下之威望厚重,余泽惠及李承乾,禁卫们未必效忠李承乾,却大部分效忠李二陛下的儿子。
李二陛下给儿子留下的,是铁打的江山。
所以,其实他给他的兄长李安俨之承诺根本就是无稽之谈,这大唐江山的皇位只能李二陛下的儿子坐,推翻李承乾,也必定是其余亲王之中的一位。
李安俨想要给李建成复仇,不过是痴心妄想而已……
李文暕颔首表示认同:“父亲便时常说一句话,‘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很多时候运气也是成败之关键。不过以我之见,即便东宫禁卫倒戈相向阻挠李将军,以李将军之能力,也必然攻陷丽正殿。”
这是兵变,不是造反,所以皇位一定是传承有序的,届时李承乾身死,逼迫太子以皇储之身份签署禅位诏书,这才能名正言顺,进而得到天下人之认可,否则就只能是篡权上位,千古骂名、人人得而诛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