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标这程序走的挺快,十一家商团或者个人都将写有标的的纸袋放入崔正基面前的木盘中,前后不过几分钟而已。
所有人在入场前就已经确定好了价格,不可能到了现在再临时商议,崔正基刚刚宣布所谓的请各位决定标的不过是说的套话,也没有人真的当真。
当然不是直接当场开函的,以前户曹和宣惠厅的官员们那是为了在分配人参交易份额中获取好处,而且各大商团互通消息,暗自勾连,这要是当场宣布出来,数额指不定会多难看呢。至于洪景来为什么也不愿意当场公开,自然是有私心的。
同样情况下,洪景来肯定更倾向于自己熟悉的李禧著等人,哪怕是朴贤瑜胜出也好。这种知根知底的人,才好确定真的有大规模开采甲山铜矿的势力,也方便加强洪景来羽翼之下财团的经济实力。要是便宜了某一个京华士族,且不说他们有没有足够的矿师工匠,洪景来总不能把这大把的现金交给别人吧。
尤其是李尚宪派来的那个家人,他因为政治上的原因,不敢大规模的占据田产,拥有奴仆,所以自然是希望从别的地方给自己多搂点钱。几个孩子都不怎么争气,将来顶多在敦宁府或者中枢府里挂个虚衔,能外放个牧使府使就是烧高香了,现在不替子孙多搂一点,以后就是坐吃山空的局面。
唯一令洪景来另眼相看的还是小赵家,作为洪景来的智囊,小赵现在几乎是丰山洪氏势道政治的二把手。居然没有派任何一个白手套进来参与,到底是看的明白清楚,该拿的不该拿的,比别人拎得清。
那么就开标吧!
十一份信函一一打开,全程只有崔正基和洪景来两人在场,其他的户曹和宣惠厅官员全部都被赶到了屋外。两人一一阅过,多少和之前的预期有些重合。
出价最高的乃是李尚宪的白手套,价格竟然摸到了二十万两银子的边儿,报价十九万五千两银子。紧随其后的乃是贡商首领的朴贤瑜,但是价格很明显的差了一截,只得十七万两整。至于第三的,则是李禧著和朴周命同列,都报十六万五千两。
也不知道李尚宪这个价钱是不是得到过李?的授意,委实是超出了市场的预估。要知道松商那是经年开发矿山的老手了,而莱商也是从日本“请”了数名熟练矿师前来评估过的价格,两家同样出十六万五千两,就说明这个价格基本上就是正价了。
在隔壁清国,燕京的红铜价格,基本上为每一百斤十五两五钱至十七两五钱,价格大抵在此区间徘徊。看这模样,甲山铜矿每年总能产出五百万斤铜来。
取个中间数十六两每百斤,五百万斤就值八十万两银子!
朝廷惯例要抽走百分之二十,号称是以成本价收买,实际上就是不给钱的,大伙儿都清楚,这属于成本之一。至于生产和运输成本,总也在百分之二十到百分之三十之间。
这么一算,承包矿山的,每年顶多挣三四十万两银子,这还要抠出来一部分作为购买相应开采权的花费,实际上也就挣那么二十来万吧。
好处还是在于能掌握现金流,疏通整个商团或者家族资产的流水!
那出十九万五千两这样的高价,就真的是“赔本赚吆喝”咯。哪有人愿意这样子做买卖,赚的那点钱,大半到便宜了朝廷,自己辛苦忙一年,落到口袋里的才小半,这还干个屁啊。
“你意如何?”洪景来瞧了一眼也有些捉摸不透个中意味的崔正基。
“看不透,感觉左相不应该啊……”崔正基也是多年的老官僚了,官商勾结一道挣钱得见的多了,主动自己少挣,都给官府朝廷挣得,那还真是第一回。
“是觉得这个价钱虚高了?”
“怕是有一些。”
“虚高就虚高吧,反正只要有我在,这银子他一分都少不得,必要交到宣惠厅来!”洪景来还没有想明白这其中的关节,但是却相信自己眼下的权势。
或许李?和李尚宪有什么自己的计划在里面,但是朝廷大事现在悉决于洪景来。洪景来点头的,李?必然点头。李?点头的,洪景来却未必点头。
坐在宝座上的是李?,可站在宝座边的却是洪景来!
“若是到时收款不至,或者坑冶亏空呢?”崔正基作为洪景来的财政助手,自然考虑问题是从财政收支上着眼。
“收一年钱,开一年坑,哪时供应不上,哪时便去收矿!”洪景来敲击着桌面,眼神中多少流露出来些许的狠厉。
“怕是到时又是一桩麻烦事……”
两人稍微议了议,随即便将前三名的结果向外公布。当然啦,是不会公布每一家的报价的,只是按照每人姓氏比划的多少来公示。朴贤瑜与朴周命相同的姓氏,则用名的第一字继续分先后。
名单一公布,直接被淘汰的林尚沃有些惊异,他报了十六万三千,居然没有入选前三,真不知道前三的四位大佬报的是何等的高价。
其余几家也是有些吃味,实际进入第二轮的居然有李尚宪的家人,这里面莫非有点什么门道在里面?要知道之前宫里还传出消息来,说是李?希望将甲山发现的砂金,设法纳入宫廷王室的直接收入。
这事情到现在还没有扯出一个结果来,只知道洪景来紧随其后议立南延大君李球。整个汉阳绝对不是现在表面上的风平浪静。
认为自己猜到了什么的众人纷纷向洪景来行礼之后退走,只留下进入第二轮的四人,崔正基告诉他们三天后还是在宣惠厅,继续投标。
很显然,第二轮竞标,将迎来的是更加激烈的争夺。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连洪景来自己都不太能够确定。
正往外走,外边有名公事官走了进来,去往燕京超过四个月的李书九抵达栅门,行将回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