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上您这样做,就是将朝鲜士大夫的尊严践踏在脚下!”
“您这样做,将会动摇朝鲜的根基!”
“这与万世不易的《经国大典》相违背,是动摇天下的根本啊!”
“即使您以上天赋予您的王权来下令,臣等也万万不能接受!”
耳熟吗?
电视剧《大长今》里众臣阻止中宗大王赐封长今为官时所说的话,现在基本上也要套到洪景来的身上了。
《经国大典》,朝鲜李氏王朝的祖宗之法,号称万世不易,乃是李王和两班士大夫统治朝鲜八道的根本之法。
“依据《续大典》,国家铸钱应当由户曹宣惠厅和内需司,还有各监营有司一同铸造,请问洪院君是也不是!”正在发言的乃是李氏之宗亲李相璜(李相璜,孝寧大君十世孫,历史上相宣恪、莊肅两朝)。
做为宗亲就是好,李相璜现任中枢府副护军,年纪轻轻就是正四品的大员了,再干几年,一个正三品堂上官显然是轻而易举的。
对了,既然提到这事,不妨多嘴一句,李书九和李?的关系其实真的挺远了。历史上的李书九乃是宣祖大王与静嫔闵氏之子仁興君李瑛六世孫,相宣恪一朝,死后諡文簡。
“《续大典》只说应当由各处鼓造,并未严令必须由何处专造!”洪景来朗声以对。
前天李书九旁观完甲山铜矿的的竞标之后,就一言不发的走了。随后一切风平浪静,一概事情都未发生,那个李德久转天就扛了二十万两银子到宣惠厅来交账,堂堂正正的取得了甲山铜矿的十年开采权。
直到今天上朝!
就知道有后招!
朝议上当然有人提及了甲山铜矿的事情,李?便让洪景来介绍一番,同时又公开了二十万两银子已经纳入宣惠厅都捧所的事情。
随后话题就在有心人的引带之下,转到了铜矿开采之后,将要和买给朝廷的那二成铜材上面。眼下粗略估计能有个一百多万斤,看着好像不是太多。但是现在铸钱又不是旧社会了,那会子铜钱要含铜百分之七八十,甚至百分之八九十。
现在早就没那个规矩了,含铜百分之五十五,剩下的就是铅、锌、铁之类的金属。这些都便宜的很,隔壁清国大规模的向外出口。后世里在广东外海打捞上来的瑞典沉船里都装满了锌锭,纯度相当高。
所以现在铸钱是一项相当赚钱的生意,虽然仍旧比不上制造铜器,但是总归不会让朝廷往里面赔钱就是了。
刚刚发言的李相璜的意思自然是这些交上来的免费铜,不能够全部交给洪景来控制下的户曹宣惠厅铸造,要分一部分出来给宫内的内需司局处鼓铸。
洪景来虽然没有想到他们会拿《经国大典》和《续经国大典》这种老古董来说事,但是当年自己做议政府检详的时候,可是在金祖淳的提点下,好生读过这两部祖宗成法的,想要诳咱洪景来?
没门!
“那么《续大典》可曾规定专交宣惠厅鼓铸?”李相璜这话问的就有些下套了。
要是咱们答没有的话,那么话题就回到一开始,需要内朝和外朝一道铸造铜钱。要是答就应该给宣惠厅铸造,那么一直微眯着眼,像是泥菩萨一样的李书九登场的时候就到了。
一句“你洪景来竟敢违背《经国大典》!”就会劈头盖脸的打到洪景来头上!
“虽未言专交宣惠厅,却也未言专交内需司!”不就是罗圈话嘛,我洪景来陪你们说。
现在场上是李相璜在向洪景来发问,作为“裁判”的李?是什么倾向就不需要多说了。闵景爀、李尚宪以及曹允大三位宰相惯来是不说话的,宰相下场吵架太丢份了。小老弟金平淳在今天这场已经废了,但凡提及祖宗成法,想都不要想,他肯定支持祖宗成法。
赵万永到是在一旁着急想开口,可是没有给他发言机会。洪守荣则是没有这个临机应变的本事,只能在一旁看着。一帮武官就别提了,打仗杀人是好手,可惜朝堂上只能助威,不能够替洪景来挡架。
“既然如此,那么最符合《续大典》的办法便是一道鼓铸!”
“既然要交内需司,是不是还要交训练厅?是不是还要交咸境道监营?”崔正基是管勾宣惠厅,现管嘛,终于有机会跳出来了。
“如此也很好!”这个答案虽然不是李相璜最期待的,却是他也认可的。
“……”崔正基这才惊觉自己失言了,落了他们的套。
“铜材沉重,四处转运徒耗民力,主上仁而爱民,怎会如此大费周折!”赵万永立马补救,表面上夸李?爱民如子,实际上是把话绕回刚才。
“那便还是在京鼓铸,理当两处分铸!”李相璜倒也没有穷追猛打,毕竟崔正基说的不是最佳方案。
“《大典》规章各处鼓铸,乃是为了方便使用,宣惠厅鼓铸乃是为了发放百官俸禄,训练厅鼓铸是为了支应训练营兵饷,各监营鼓铸是为了发放外官俸禄,内需司鼓铸是为了什么?”洪景来自然不能光挨打。
就反问李相璜,我这钱可是为了给大伙儿发工资才铸造的,你们老李家摸摸良心,百官的俸禄一年发几回,有没有按时发!我这钱是为了满朝廷上下的百官谋福利,你在宫里铸造铜钱是干嘛?为了给李?开销?那正好,咱正好劝一劝李?俭省,为国计民生着想,汉阳城外数不清的百姓吃不饱饭,你还想增加宫内开销?
“自然是为了支应宗亲赏赐,以及包含洪院君在内的堂上诸位的俸禄?”李相璜很显然有高人指点,上场以前准备好了。
这个理由倒是可以,正三品堂上官以上的官员的俸禄是由内需司和内赡寺支付的,洪景来确实拿的是李?发的工钱,至于赏赐全州李氏的那一票子穷亲戚,也确实需要花钱。
“原来若是无有这新款,囊昔四百年,就不曾支应了?”洪景来笑了,理由很正当嘛,可惜咱也不是好忽悠的。
“既然如此,臣斗胆问一问主上,国朝四百余年,这笔款子去了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