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初的汉阳一片萧肃,不提挂孝数百家的训练营,连往日朱门旖户跨马高游的典洞校洞都稀落了不少,一片凄惶之感。
金芝淳和柳孝源都跑了回来,当然也仅限于他们两个跑了回来,五千余巡抚大军基本上丢了个一干二净。人回来的当天,就有二十余名官员弃官挂印而去。至于这两日,曹署日稀,人影疏离。
前来议政府办公的金祖淳和朴宗庆都感觉到了某种夕阳落幕之感,往日里逢迎谄媚的公事官不仅态度明显不同于以往,连人数都少了一半。甚至金祖淳今早来的时候还看到一个见了他唯恐避之不及的公事官,原地吓了一跳,复又唯唯诺诺的跑路,想来是不会再来议政府了。
斗了许久的金祖淳和朴宗庆终于暂时搁置了争议,坐下来商谈如何抵御势如破竹的洪景来。
前不久传回消息,洪景来进入平京城,拥全溪大君监国承命。不仅平安道的文武官弁几乎尽数倒向了洪景来,连黄海道的许多官吏也出现了动摇。好一些的弃官归乡,次一些的卷了赋税回汉阳希望买官去南道,最次的自然是已经向洪景来献媚,准备举郡投诚。
封堵汉水水口的李禧著招降纳叛,入据江华镇和济物浦,封锁日益严密。现在江口封堵了一月有余,汉阳存粮将近,已然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方。
唯一的好消息不过是无足轻重的忠清道、江原道地区基督教徒的起义遭到几乎全社会各基层的全面抵抗。
诸班乡吏惊恐于打着建立地上天国旗号的禹君则,加上此前还有基督教众李喜命殴杀两班的恶迹,人人都觉得逆教是要摧毁朝鲜的儒教正统。不仅是乡班乡吏,连百姓也不是各个都情愿加入基督教众的起义。
虽然在起义初期取得了一定的成果,可是很快反应过来的忠清道江原道官吏乡班纷纷毁家纾难,大举乡兵,拼死与要改变封建宗理道德的基督教众作战。
其前赴后继,视死如归的状态直让禹君则心惊胆战,什么时候朝鲜的乡班这么勇猛无畏了!
一开始就拥众二三万之巨的禹君则在内外反动势力的交相打击之下连连,势力发展远逊于只有几千众起家的洪景来。如今已经被人打散了队伍,再度蛰伏下来,分作小队人马袭击官署和仓库。干一点维持存在感的事情,不能再多了。
回想起今天上值路上那些挂孝的训练营家属,金祖淳生出一丝挫败感。明明在正宗大王李祘时代四海升宁,国家丰乐,怎么到了自己手上,逆教横生,剑契作乱,现在甚至发生了洪景来大逆,国家一片江河日下的景象。
错在哪里了?
昨日的召对,没有讨论出多少有用的结果。汉阳不是没有兵马了,壮勇营三千余人尚且在城,训练营穷搜一遍也能再拉出来二千众。可是壮勇营不过是治安警察部队,训练营剩下的都只是老弱病残。其他的内禁卫、禁火兵、捉虎军、子弟军官,要么人数太少,要么不堪大用,不能寄予厚望。
而且除开这乌合起来也能七八千的军队之外,粮饷已经成了大问题!
汉水的封锁没有解除,靠牛马车载,民夫驮运,每天运进汉阳的粮食远远不够当日汉阳的消耗。现在要不是老百姓以为每天都有米进入汉阳,吃喝不愁,怕是汉阳城内部自己就市民暴动了。人要是饿急了眼,什么事情干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