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小岛不是孟乘枫的住处,而是留荷坞专门用来会客的地方,从下至上,亭台楼阁回廊曲径,无不灯火通明。
被带到了一处单独隔离出来的小楼,大概是因为只有姚婴一个姑娘,所以这分配十分的有人情味儿。
还有侍女在候着,姚婴来了,便立即迎过来要服侍她。
赶紧说不用,她并不习惯别人服侍,只不过她现在需要从内到外的清洗一遍,再换一身干净的衣服。不说别人,她都觉得自己臭了。
被引到了浴室去,闻到了新鲜的水汽,她觉得整个人都舒畅多了。
脱下身上的衣服,泡进水里去,全身的毛孔大张,她也不由得开始舒气。
在水池边缘溜达的赤蛇大概是明白她舒气的理由,就溜到了边上大半个身体往水池里探,跃跃欲试的。
山里待了一个多月,别说人了,就是赤蛇整日待在姚婴身上,蓦一时的下去溜达两圈,它赤红的身体都显得脏兮兮的。
姚婴痛痛快快的把自己洗了个透彻,散发着气味儿的头发好像把水都洗变色了,从水里头出来,她整个人都泡皱了。
已经过了半夜了,从浴室出来后,没想到饭菜都备好了,而且特别丰盛。
在山里太久了,许久都没吃到这么丰盛的饭菜,一时间有些恍若隔世之感。
侍女在旁边候着,不时的给她布菜,本来知道这个时辰不能吃太多,但最后还是撑得都要吐出来了。
吃饱喝足,她爬到了楼上的卧室,没过一会儿便睡着了。
这一觉睡到了接近晌午才醒过来,没有那些让人睡不着的声响,她睡得昏天黑地。若不是金隼撞开了二楼的窗子,她还得接着睡呢。
起身,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脑子里不由自主的转到了高季雯的身上,想想昨晚见到她的情形,姚婴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情绪,说不上是可惜还是同情,反正很是不舒服。
金隼跑到她身边蹭她的膝盖,它也不知怎么弄得,好像比昨晚干净了许多。
摸了它一会儿,姚婴才下床,穿上衣服将长发挽起来,这才下楼。
即便这个时辰,早饭的点儿早就过了,但看到姚婴下来,这饭菜很快就送上来了。丰盛又各个很清淡,极其适合在这个时辰用。
“不知其他人都起了么?”边吃,姚婴边问道。
“有几位起身了,还有多位还在休息呢。”侍女回答,这整座小岛能容纳两千多人起居休息,昨晚回来的人大部分都在睡觉。所幸这座小楼里只住了姚婴一个人没什么动静,可是其他地方却是整晚不休,哪怕现在路过都能听到呼噜声,也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睡得这么香的。
就知如此,姚婴点了点头,“那我们公子呢?”
“那就不知道了。”侍女微微摇头,那位公子住在这小岛最上面呢,她们是上不去的。
也不知今日是什么安排,那石崖里的铁汁凝固怎么也得需要四五天的时间,应当是有人守在那儿,可到时也得去检查一下。
填饱了肚子,姚婴走出这小楼,明媚的阳光照在脸上,好像心里都跟着开阔了。
这座小楼处于这小岛的半山腰,左侧一条小路延伸出去,两侧都是葱郁的矮树,一直延伸到尽头,那尽头就是断崖,下面是水。
姚婴顺着这小路走过去,一直走到尽头,这里较于别处要凸出一块来,就像特意建造出来的一样,是个观风景的好地方。
风从底下吹上来,带着一股水汽,远处有大小不一的小岛还有荷田,在这地方看风景,真是绝了。
这么好的一座小岛,居然用来待客,留荷坞不仅地方大,而且还有钱。
盘膝坐下,看着风景,金隼在不远处盘旋,看起来它好像也很喜欢这里。
赤蛇也从衣袖里爬出来,像个好奇宝宝似得,也跑到了姚婴身边待着,抬起上半身看风景。
一人一蛇一隼,各自无声,相处和谐。
一行人顺着后面的石阶走上来,走在当先的人裙带飘飘,好像随时会跟着风一同飘走似得。
走到那岔路的时候,当先的人停下脚步,转头沿着小路看过来,便瞧见了姚婴坐在那儿的身影。
想了想,她脚下一转朝着这边走了过来,身后的侍女也一并跟着。
“傍晚时在悬天水榭进行晚宴,姑娘记得一会儿便过去吧。”她开口说话,声音温柔,特别悦耳。
姚婴转过头来,看到的就是高季雯的脸,她低头看着她,面上带着一些笑意,眼角眉梢间的柔弱将她整个人都弱化了。没有一丝一毫她往时骄纵的模样,若不是这张脸,真的很难将她和以前的将军府小姐对上号。
站起身,姚婴看着她,之后点点头,“多谢,我知道了。昨晚看到雨禾夫人和孟二公子伉俪情深,看起来感情很好,让人羡慕。”她身后都是人,姚婴也不知该如何说,其实只是想问问她过得好不好。
高季雯的年纪和姚寅差不多,若是一直在将军府中,这个年岁怕是已经嫁人生子了。凭借高威将军的地位,给她找的夫婿必然配得上她。
高季雯轻笑,“多谢姑娘,我家夫君的确对我很好,这也是我的福气。我出身贫寒,能得到我家夫君的爱怜,是以前如何也想不到的。不过姑娘看起来年纪不大,跟着那位三公子,不知姑娘是三公子的什么人?”
“我是他的下属,刚刚跟了他也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家中只有我一人,无处可去,得公子收留,很是感激。”侧面的告诉她一些情况,不知她有没有见过姚寅。
高季雯点了点头,背对着后面的侍女,她面上露出几分不忍来,“很好啊,无处可去,有人收留,总比像我似得为了生存卖了自己要好得多。”
看她的表情,姚婴也不由心头一沉,可是却无话可说。
“好了,我还要去布置悬天水榭呢。一会儿姑娘便过去吧,今日的晚宴十分丰盛。”高季雯抬手拍了拍姚婴的肩膀,之后便转身离开了。
看着她走远,姚婴不由得叹了口气,显然高季雯心里是有些痛苦的,可是又没有办法。
也不能说是谁的错,这个任务就算不是高季雯,也得是别人。
在这里坐了许久,直至听到小岛上不断有人说话,姚婴才起身离开。
所有人差不多都醒了,这睡得昏天黑地的,大概都黑白颠倒了。
顺着小路往回走,果然碰见了其他出来遛弯儿的人,是长碧楼的护卫,不过这会儿都放松了,看起来倒也没那么紧绷着了。
碰见姚婴,他们各自与她打招呼,尊称她一声阿婴姑娘,还算客气。
根据侍女的提示,姚婴往这小岛的另一个方向走,悬天水榭就在那边。
走着走着,便碰到了出来逛圈儿的罗大川,一眼看到姚婴,他几步就跑了过来。刮了胡子又换了干净的衣服,他瞧着倒是精神了不少。
“阿婴妹妹,是不是也一觉睡到现在?在山里待了一个月,小爷都忘了床是什么样儿的了。这一觉睡得,做了整晚的梦,就以为这整晚都在姑娘怀里睡得,软的小爷骨头都酥了。”罗大川不乏夸张,但说的也切合实际,她也忘了躺在床上是什么感觉了。
“说的好像你以前整日都在姑娘怀里躺着似得。你在青阳郡的时候,娶过几房小妾啊?”顺着青石砖铺就的小路往悬天水榭走,姚婴一边问道。
“瞎说什么呢?小爷我冰清玉洁,那些想窥探小爷身体的女人,小爷一概拒之门外。”罗大川就差翘起尾巴了,自认为自己不是一般男人,岂能随意的就被那些一心想攀高枝的女人给得逞了。
姚婴十分无言,他这时候的自大自恋,倒是和齐雍如出一辙。
“还有窥探你身体的女人呢?眼睛大概是瞎了。”姚婴淡淡吐槽,惹得罗大川十分不爽。
看他那瞪眼的样子,姚婴忍不住笑,“行了,你也别瞪眼睛了。想想也是,你呢,是青阳郡太守的公子,想爬你床的自然不少,毕竟跟了你那就吃穿不愁了。但罗公子也绝对是纨绔子弟中的一股清流,完全不沉溺于此,反而招猫逗狗打抱不平,比做个色鬼强,看好你。”竖起大拇指,算是对他的赞同。
罗大川哼了一声,却又露出略得意的神色,“那是,小爷我最看不上的就是比我还嚣张的人。诶?招猫逗狗,你这也不是好话啊。”
姚婴看了他一眼,笑出声来,这回脑子转的还挺快。
悬天水榭在这小岛的另一侧,能够直观夕阳坠下。叫做悬天也不是吹嘘,而真的是悬出去的,像个美丽夫人的发髻,斜斜的歪出去,下面则是悬空的好像随时会掉落下去。
水榭就建在这上面,观夕阳观湖水,这风景绝了。
今日的晚宴就在这里,偌大的水榭内外都布置上了,侍女和小厮来来回回,点心茶果之类的都已经摆好了,飘着香味儿。
姚婴和罗大川来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有一部分人都来了,坐在水榭外的位置上,热火朝天的聊着。
看到他们到来,各自起身与姚婴打招呼,引得罗大川几分不爽。
“不管怎么说也是在山里待了一个月,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这帮家伙倒好,好像不认识小爷似得。狗眼看人低,瞧你和公子走得近,就使出浑身的劲儿巴结你。”嘟囔,继而高高的扬起下颌,让自己更高傲起来,他还不理他们呢。
“你要说借光,那也绝对是借了金隼的光,因为它是我的宠物,所以他们知道我有这个本领。不是借了公子的光,你也别瞎说,说的好像我和公子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似得。”姚婴扫了他一眼,话的后半截儿声音低下来,因为注意力都被在水榭里张罗布置的高季雯吸引了。她就像是女主人似得,站在水榭当中指挥,吩咐下人该如何摆盘,如何布置。
走进了水榭,高季雯也看到了她,露出笑意,她伸手朝着左侧已经摆放好的席位,“姑娘的位置在这里。”
“谢谢。”姚婴点了点头,之后走进了自己的席位。
罗大川不管自己的位置在哪儿,蹭到姚婴旁边的位置坐着,然后盯着高季雯看。
布置的差不多了,高季雯走出水榭,又吩咐下人去取什么东西,面面俱到,声音从始至终的温柔。
“你说这孟家的公子眼光挺好的,娶了这么个女人,睡觉都得笑醒。”罗大川一手摸着下巴,一边说道。
“那也是因为人家孟家的公子长得好看,所以才能配得上这么漂亮的女人。”当然了,孟梓易也只是面皮还可以,其他地方好不好,谁又知道呢。整日面对他的是高季雯,那些别人看不见的,她都能看见。
罗大川立即轻嗤,“小爷我这才叫玉树临风。”
“你亏心不亏心,违背着良心夸自己,我都听不下去了。”姚婴眯起眼睛一副作呕的样子,他应该清醒清醒,认不清自己。
罗大川来劲了,扭过身体盯着她,“亏心什么亏心?你睁开你那俩大眼睛看看小爷,小爷哪里没有玉树临风?看见没,这脸上刻着字儿呢,英俊潇洒。”
无言以对,姚婴也懒得理会他,扭过脸不看他,还英俊潇洒呢,最多是歪瓜裂枣。
俩人在水榭里斗嘴,这外面差不多都坐满了,夕阳也朝着西边的某个小岛的后边落下去,水榭陆续的开始掌灯。
灯火全部亮起来,外面几分朦胧,这水榭当中却是分外明亮。四周燃起了熏香,能够有效的驱除蚊虫,而且还很好闻。
齐雍和孟乘枫还有孟梓易出现了,他们顺着小路朝着水榭走过来,外面的人纷纷站起身,声音如此大,水榭里的人想不注意都难。
齐雍换了一身月白色的华袍,他长得最高,特别的扎眼,在这么多人当中,当真是鹤立鸡群。
穿黑色的衣服时,他就像个江洋大盗,这会儿瞧着倒是几分翩然君子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