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仪殿的大门次第洞开。
天还蒙着一丝未退的夜色,满列朱紫从雾一般的晨曦中来,披着夏晨清凉的朝气。
李世民走到正中御座前。
殿中还很暗,殿中点满铜灯,照映出满殿公卿们的各色姿态。
皇帝站在那里先居高临下的四处巡视一眼,方才落座受朝。
眼前尽是朱紫晃动,直到山呼响绝。
礼毕。
“五品以上官,若缘兵马要事,面陈奏听,其余常务,随后进状!”
“有事依次进奏!”
御史高声唱喝。
做为逢初一十五举行的朔望朝会,因为参与的官员多,故此规矩也更多,反倒是很少正经议事,这么多人,一般的事务商议起来既不易保密,还太散太乱。所以早就定下制度,在外朝会上,除是军国要务,一般常务都是不在殿上进陈,而是各自上奏折。
朝会最主要的功能,也就是搞搞仪式,让皇帝摆摆威风了。外朝会上一般也就是几件事,致仕官陛辞谢恩,外放官上殿谢恩,新调入京的官员上展面君谢恩。
老臣退休,皇帝当面给予安慰赏赐,京官外放,皇帝也勉励几句,外官调入京中,皇帝当面问几句关心一下。
除此之外,常朝完全就是个例会,仪式。
只有五品以上官员才有资格殿上陈事,而且还必须得陈奏的是重要的军国事务,否则敢随便拿点事情就在朝会上说,会被侍御史斥退并记名。
就算是面奏兵马要事,可如果出现纷争不休,侍御史也会控制时间,时间一到,便要令结束奏事,转为退朝后条陈上奏。
就算是重要军国事务,也会要求仗下奏事。
按制,外朝会,会有侍卫仪仗,朝会结束,依仗退散,百官随仗卫退出。遇到重要事情,皇帝可要求宰相或重臣到内殿,仗下奏事。
本质上也就是廷议,只是相比起由宰相主持的廷议,仗下奏事有时可以只是单独奏对,或是多人奏对。这种仗下奏事,一般都是根本某一问题,召开的专门会议,召有关官员参与。
这种仗下奏事,会有派起居郎负责记录,并有史官记录。
不过这种仗下奏事,一直被宰相们攻击,理由是缺乏监督,皇帝随便召官员商议决策,其实就是在剥夺宰相之权。另一方面,朝会、廷议,这些会议都是有专门的御史、给事中、谏议大夫等监督的。
可仗下奏事却只有起居郎、史官记录,而没有监督,参与杖下奏事的官员,也没有品阶、官职限定,会议又机密,所以能跟皇帝说许多不受监督的话。
这容易让有些人趁机进谗言,攻击政敌。
故此平时宰相们奏事,一般都是集体奏事,最忌讳宰相单对面圣奏对,这容易挟带私货,甚至是攻击政敌。
这两年,平日常参官已经达到千人之众,朔望朝会时更是数千人,宫门唱籍都得大半天。
一套仪式摆下来,哪还有什么时间议事。
就算奏事,九成九的官员们听都听不到,更没资格参与议论,只有五品以上职事官才有发言权。
所以贞观朝会到现在,已经越来越仪式化,越来越没营养,天天还要三更半夜起来,起的比鸡还早,纯粹就是折腾人。
尤其是对于宰相们来说,就更加反感这样的朝会,宰相们每天日理万机,既要在政事堂联合办公,又还要管本衙事务,有些宰相还身兼几职,就更忙了。
更别说李世民又是个勤政的,动不动要开个廷议,时不时的要杖下奏事,搞的宰相们每天起早摸黑,苦不堪言。
一边是事情忙不过来,一边却是每天大半夜起来,浪费大半天时间在这无用的朝会上。
所以早朝时,宰相们跟秦琅差不多,都是坐在那里闭目养神补觉,才不会去浪费口舌。
宰相们对坐御阶下香案前,后面是一到九品文武两班。
照例是致仕官上殿谢恩,外任官上殿陛辞,入京官上殿面圣·······
等这些例行之事结束,太阳都已经照入殿中。
御史高唱一声,“有事起奏!”
尚书左仆射、魏国公房玄龄起身,举起笏板。
“臣请奏,天下太平,万几事简,请三日一临朝!朔望朝,请止于五品!并请停仗下奏事!”
房玄龄没奏军国大事,却是要改变早朝制度,把每日常参改成三日一参,把朔望朝会,从原来九品以上职事官皆参与,改成只五品以上散阶封爵职事官者参与。
老房看来也是累了,整天开这种没盐没水的朝会,开烦开腻了,太耽误时间,影响休息,朝会正事一点不办,尽整虚的。
宰相哪有这么多时间务虚啊。
房玄龄还奏请以后早朝控制在卯时一个时辰以内,这样免的影响各部办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