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赞拜见秦相公!”
被强制沐浴更衣的噶尔东赞走进大厅,毕恭毕敬的对着上首的一位年轻人拜礼。
“我乃灞上张文远,秦相家将也,魏公还没到,请来使稍等。”
谁料,站着的那个年轻人却并非秦琅,弄的噶尔东赞很没面子,更恼的是偏偏厅中还有不少将领参军以及亲兵侍卫,他们都肆无忌惮的嘲讽他。
脸羞的通红,还发烫,一时也不知道是刚才唐人故意给他洗冷水澡后的反应,还是被羞愧的。
张超笑着上前,“禄东赞请稍好,你是叫禄东赞,没叫错吧?”
噶尔无奈。
“下使汉名正是禄东赞,张将军好记性。”他根本没汉名,也不叫禄东赞,可面对这个秦琅家将,却也没纠正,他看出这人有意在戏弄他,便干脆借坡下驴说自己汉名就叫禄东赞。
“禄兄请坐。”
张超引他到一边坐下,厅中诸人或坐或立,坐的都是坐在垫子上,可张超偏偏特意给他弄来了一张胡床,也就是小马扎。
“喝茶还是喝酒?还是喝茶吧,不过我这没有马奶酥油茶,也没有青稞糌粑,听说你们喜欢用牛粪煮茶,放上酥油和马奶,然后把青稞粉加酥油在碗里手抓着吃?怎么吐蕃就没有筷子和勺子么?条件也太艰苦了,回头我给禄兄送几双筷子和勺子。”
旁边众人又是大笑。
噶尔强忍着,自己负赞普使命而来,不是来争口舌之利的。
“偏僻之地,条件简陋,不比中原地大物博,让将军见笑了。”
良久,也没见秦琅出现。
张超有一句没一句的在那里逗笑,倒更像是在有意侮辱,噶尔一直忍着,而厅中其它将军们却也当他不存在,各聊聊的,噶尔一边应付着张超,一边暗里竖着耳朵偷听将军们谈话。
果然听到不少有用东西,原来这些将军们居然是在商议作战计划,居然他当不存在一样。
听到的零零碎碎加起来,噶尔迅速在心中勾绘出一副唐人的作战计划,他们已经从剑南云南陇右关中山南征调了十万兵马聚于松州,另外在陇右、河西以及西域三个方向,还在聚兵。
计划是要发起四路反击,松州这边是主力,咬住吐蕃大军,然后其余三路趁机攻入吐蕃,深入敌后,直捣苏毗逻些,从陇右方向过来的兵,还将在牦牛河一带,拦截阻击,他们不但计划要把吐蕃这二十万众全都歼灭,还要一举扫荡吐蕃,彻底灭掉吐蕃。
听这些将军们那狂妄的口气,噶尔东赞暗暗心惊,因为他觉得这些真有可能。
松州聚十万之兵不难,因为吐蕃掌握的情报,秦琼坐镇松州为都督,还任着剑南道经略使,唐军在剑南西边常年部署着一万多边军,另外还有几万人的蕃兵,而他们也还有数量不少的武骑团练、土团乡兵,要是把乡里的弓箭社、长枪队等这些乡里的乡勇算上,仅剑南就有十万不止的兵马了。
何况还从就近的云南、山南、陇右、关中调兵?
唐人要从陇右、河西、西域三个方向进军,也一样是有可能的,虽然那三个方向出兵可能不多,但唐军对外作战,常习惯性的征召蕃部协从,河西军可征召吐谷浑人出征,陇右军可征召河曲诸羌,而安西军则能征召西域天山五国和西突厥。
想着想着,噶尔不由的头皮发麻,甚至都忘记了回应张超,在那里发愣了。
“魏公到!”
一名士兵大声喊道,诸将都放下手里的事情,齐齐站起迎接。
噶尔东赞终于看到了那位连吐蕃都早传记威名的大唐年轻战神秦琅了,年轻,确实年轻,比赞普稍年长些,可身材高大,皮肤白皙,一袭白色麻衣,不像是将军倒像是个诗人。
那丰神俊秀的样子,让他不由的惊叹,这样的人,却是一个带兵杀过数十万人的兵仙人屠。
噶尔东赞都看呆了,一时都忘记拜礼。
秦琅坐定。
看着仍在发愣中的这位禄东赞,历史上吐蕃的权相,执掌吐蕃大权数十年,更开启了噶尔家族独掌朝政数代的序幕,这人有抱负更有本事,在历史上松赞干布三十多岁便病死后,可以说正是他辅佐松赞干布的孙子执掌吐蕃,才让吐蕃没有内乱,并继续高速扩张,是他引领着吐蕃走上集权崛起之路,开创了吐蕃二百年强权之路。
不过眼下,这位噶尔东赞域松还显得有些嫩,起码在见到自己时居然还在发愣而失礼。
但按他从守捉郎那里得到的吐蕃情报来看,东赞虽年轻,但已经在吐蕃朝中崭露头角了,他现在吐蕃朝中的地位,起码也是一个吏部尚书级别的了。
虽然还没拜相,但已经是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尤其是噶尔家族这些年越来越得赞普信任,东赞的兄长芒相松囊又执掌吐蕃兵权,再进一步拜大相之位也是指日可待的。
“噶尔、东赞松域,你可知罪?吐蕃可知罪?”
秦琅喝问。
松赞一震,终于回过神来了。
面对着这位年轻的大唐战神,噶尔心中急转,来之前许多想好的话词这时都说不出来了,他觉得那些话不适合跟眼前这位魏公说了。
来之前,还想着告三寸之舌,来夺取谈判桌上的胜利,可现在他明白,他糊弄不了这位。
心中思绪飞转,却是很快拿定主意,决定推翻之前的想法,完全换一个思路。
“回秦相公,东赞知罪,吐蕃知罪也,我家赞普也知罪,所以特派我为使前来向魏相公请罪,向大唐请罪!”
说着,他借势又拿出了礼单,“这是我家赞普向大唐请罪赔礼的心意。”
秦琅见他居然这么痛快的认罪,还真是有些小意外的,本来以为还要打些嘴皮子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