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凝华殿前,秦俊再次劝进。
“请殿下早登大位,以免夜长梦多。”
站在皇帝殿外,在皇帝病情好转的时候说这种话,未免显得大逆不道,但秦俊可是冒了抄家灭族的风险起兵拥储,他与李贤早就已经捆绑在一起了。
李贤储位稳固,甚至再进一步成为天子,那秦俊这武安郡王、侍中官爵高位稳固,他和整个秦氏家族的未来也就更加稳固。相反,若是天子醒来,甚至重掌大唐权柄,那么以皇帝的那性格,李贤就算已经是太子了,可也并不稳固,甚至还会有危险。
至于秦俊,只怕皇帝绝容不下他了。先前皇帝想除秦琅,先试探,后剪除秦家盟友,被秦琅强势还应后皇帝不得不暂时停手,但这次秦俊可是直接带兵入宫。李胤会感激秦俊斩高护拥李贤吗?
未必。
在皇帝眼中,高护等阴谋拥立年幼皇子以图谋更大权势,固然罪该万死,可秦俊直接带兵入宫,这便不再是臣子该做的事了,甚至秦俊这么快就入宫成功,表现出来的是背后秦家强横的实力,甚至是跟程牛诸将门的密切联盟关系,顷刻间颠覆皇权,谁不怕?
太子李贤此时也是忧心忡忡。
听到皇帝病情好转,他心里很慌。
大唐以孝治天下,但立国不过数十年,却没表现出什么值得让人称赞的孝道。武德九年的玄武门之变,圣祖皇帝弑兄杀弟,囚父亲夺弟媳,斩尽一众侄子。贞观虽然前所未有的兴盛,但依然掩盖不了皇帝得位不正,皇家争斗没停止过。
皇子争储,父子反目,李祐敢造父亲的反,元昌能谋兄弟的反。
李胤跟圣祖父子间也谈不上什么父慈子孝,否则又怎么做的出儿子偷父亲才人的事。
大唐其实正是因为皇家缺孝,才一再强调孝。
就如同民间给孩子取名字一样,穷人家给孩子取名总是以富贵发财这样的词,而贵族官家呢,却喜欢用仁义孝信这等词。
李贤点了点头。
虽然他先前觉得刚经历宫变,此时着急忙慌的就称帝即位,实在是显得有些难看,甚至会被人有不好的联想。再说皇帝病情这般,谁也不知道他能撑几天。
所以李贤想着到不如先等等看,说不定天子就驭天了,那他到时顺势灵前即位就无可挑剔。
谁能想到,先前御医们还说病情严重,束手无策,如今居然正在迅速好转。
李贤心中暗叹。
圣人你为何就不能好好去死呢!
就这样一病不起,一命呜呼,那么也成全了父慈子孝。
现在这般,让他为难了。
可事情已经到这份上,又哪还有半分后退的余地呢。
李贤踏步上阶,怀着沉重的心情往殿中去,没走两步,还摔了一跤,好在秦俊身手敏捷的一把扶住了。
表兄弟俩个心事重重的来到殿中。
殿门口,站着全副武装的士兵,都是秦俊带入宫的勤王兵,其中还有小半是他从吕宋带来的。
李贤进殿,秦俊落后一步,在殿门口跟吕宋带来的心腹家将交待,“现在起,不许任何人再进出凝华殿,甚至任何东西传递进出,都得严格搜查,更不许有只字片语出殿,明白吗?”
这位家将是岭南孤儿出身,打小在秦俊身边长大,从小是玩伴,然后是伙伴,一起读书一起习武一起带兵打仗,亲如手足,可性命可托,秦琅一众儿子,都有一伙这样的小伙伴,是他特意给儿子们安排的。
“大郎放心,就是整个西洲岛,我也早就已经封锁起来了,一只鸟都别想飞过,如今除了太子与大郎你,其余人都不能踏足西洲,就算是药物、饭菜等用度,也都要经过我们仔细搜查的,只准东西上岛不许人来。”
秦俊拍了拍他的肩膀,“嗯,现在是关键时候,还不能放松警惕,辛苦大家了。”
秦家康笑笑,“我们晓得,大郎放心。”
秦俊这才迈进殿内。
殿内龙涎烛火照亮着,还散发阵阵香味。
皇帝依然躺在榻上。
除了当值的四名御医在殿中照料,连一个内侍宫人都没有,而在殿内门口,还站着四名秦家康安排的吕宋骑士。
“父皇,儿臣是李贤啊。”
太子跪坐榻前,握着皇帝的左手,轻声呼唤着,皇帝睁开了眼皮。
父子目光对视,李贤忽然打了个冷颤,皇帝的目光有些浑浊,却仍然带着一股锐利,这让年轻的太子觉得心虚甚至是畏惧。
秦俊也跪坐在一旁。
“臣秦俊拜见圣人。”
皇帝眼球转运,往他望来,左手也在用力,却没能抬起,喉咙里发出声音,却是无意义的乱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