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档案库到前厅,魏行贞一路疾走,脚下带风。
快到会客间时,他又突然放慢了脚步。
魏行贞整了整衣襟,又抬了脚,伸手轻轻捋掸鞋面上的灰尘,而后才神色平常地踏进了屋门。
冯易殊早就等得一脸不快,一见魏行贞便冷笑了一声,“魏大人够忙的啊。”
魏行贞迅速扫了一眼冯易殊。
他两手空空,近旁的桌面上也没有放着任何信笺——可见他要么是把信藏在了什么地方,要么就是存心过来寻开心的。
“今日确实比较忙。”魏行贞在主座前坐了下来,“五郎今日来找我,有什么事?”
冯易殊放下了手中的杯盏,慢条斯理地站起来,“哦,我没事……就不能来看看魏大人,看看我这身居高位的姐夫了?”
魏行贞觉得自己额边的青筋轻轻跳了一下。
他静静望着冯五郎,一时无言。
冯易殊双眉轻扬,“诶,还真是哈——要不是受我姐姐所托,鬼才要到你这地方来看你啊!”
魏行贞伸手轻轻揉了揉太阳穴,“阿嫣托你送的信呢?”
冯易殊从怀中取出信封,放在了手边的桌案上,魏行贞站起身,伸手去取——五郎的食指却紧紧压在了信上,没有半点松手的意思。
“怎么?”
“魏大人就这么把信取走了,我回去之后怎么和我姐姐交待?”冯五郎冷声道,“你不得给我写个回执什么的,把你是从我手上亲手取的信、取信时信封封口完好之类的事,都给说一下么?”
魏行贞哼笑一声,“信封的封口是否完好,我总得看看才知道?”
冯五郎这才收回了手。
魏行贞取了信,两指轻轻掠过信口——确实完好。
他转身去近旁的桌案上取了纸笔,飞快地在纸上写下阿嫣来信已由五郎亲自送达,封口完好,勿念几个字。
而后又从怀中取出印信,在纸张的右下角敲了个章。
“这还差不多。”
冯易殊收了回执,头也不回地往外跑了,好像在这里和魏行贞多待一刻都觉得膈应。
魏行贞目送冯易殊踏出了院门,而后立刻转头走到房间的窗边,独自将信封拆开。
冯嫣熟悉的字迹印入眼帘:
行贞,自岱宗山一别后,许久不见。
其间诸多变故,大概也很难用三言两语讲清,连日来,我亦忧思重重,茫然怅惘,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几行字已经看得魏行贞皱起了眉头,恨不得立刻就飞到冯家的小院里去问问阿嫣究竟是怎么了。
为什么忧思重重?
为什么茫然怅惘?
思前想后,我想再见你一面。听五郎说,九月初三,洛水边有灯会,不知行贞可否拨冗同往。
一切琐事,见面再叙。
灯会?
魏行贞觉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再往下看只剩冯嫣的落款:
顺颂时祺
冯嫣敬启
这封短短的书信,魏行贞反反复复看了六七遍,直到书吏又出现在门口,“大人,那些材料,您一会儿还看么?要不要下官先收起来,等您得空了再——”
书吏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望见魏行贞带着一种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怅然神情独自站在窗前,显然没有听他在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