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东市的一处侧廊稳稳停下,在今夜的东市,到处都是熙熙攘攘看花灯的人群,只有这里少见地人迹罕至。
暖熏阁的侧门就在这附近如魏行贞这般身份的宾客,很少直接从正门踏入,这里的侧门直通阁中高处的厢房,一路清清静静。
魏行贞扶着冯嫣下车,两人缓步往前。
去甚望着自家大人和太太的背影,正要和不恃感叹这俩凑一块儿真是一对璧人,就见魏行贞突然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是往这边走吗?”一旁冯嫣问道。
“不是,阿嫣随我来。”
魏行贞收回目光,带着冯嫣往暖熏阁的入口去了。
去甚莫名其妙地挠了挠头,不由得转身戳了戳不恃的胳膊。
“你戳我干什么。”
去甚心里毛毛的,“我刚干啥了吗,大人怎么好像瞪了我一眼”
不恃往魏行贞的方向看了看。
“你看错了吧,”不恃指着魏行贞和冯嫣的背影,“大人明明一直在和太太说话。”
踏入暖熏阁的第一步,冯嫣就明白了为什么龙舌会在信中说,自己一来清堂就立刻迷上了这里。
即便身处宫廷之中,冯嫣也很少望见这样的繁华或许正因为是宫中,所以一切的美都显得庄严,一切的美都指向永恒。
而暖熏阁的繁华,则带着醉生梦死、只争朝夕的浮醉它是数不尽的绫罗绸缎与金银珠翠堆砌的幻梦。
冯嫣听见脚下的厅堂中传来欢笑,而远处洛水的江面上响起悠悠丝竹声,她忽然想起夏日宴那一晚狄扬的花洇。
这里的欢愉和那一晚飘落的桃花花瓣一样,都在速朽。
只是这人间的速朽,却不像花瓣那样干净。
一阵一阵的欲念从四面八方涌来,它们呈现着轻柔而污浊的形态,让冯嫣觉得新奇。
迎面走来走来端着酒水的小厮,冯嫣有意跟在了魏行贞的身后,借用他的背挡住了自己的脸。
“阿嫣今天为什么要换男装?”魏行贞忽然问道。
冯嫣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倒也没有别的什么原因,就是龙舌在信中提到过这一茬罢了
她想了想,轻声道,“我想到这里来,或许男装会方便些?”
“若是要去楼底下的堂座,男装固然方便些,”魏行贞轻声道,“不过今日既然先订下了厢房,也就无所谓方不方便了。放下了珠帘,没人能看到厢房中的人在做什么。”
“是吗”冯嫣停在了走廊上。
她站在两处壁灯之间的暗淡处,居高临下地俯瞰着整座暖熏阁的大厅。
此刻,暖熏阁中的大部分地方灯已经熄了,她也在站在无人能望见的黑暗之中。
堂座之地,人头攒动,目之所及,大都是身着绸衣的年轻人,男子多,女子少。
细看下来,其中有几个少年总是在伸手捂自己的头发,冯嫣忽然在心中好笑起来那大概也是同样扮作男装,来这里寻欢作乐的姑娘吧。
冯嫣转头看向魏行贞,“我们要不要也下去看看?”
魏行贞一笑,“不妥,若是再下去一趟,只怕明日纪大人又要来家里告状了。”
冯嫣一怔,旋即莞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