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送到这里了。”
在离大殿前石阶不远的地方,殷时韫突然止步。
“之后五郎要是有事要见我,到司天台来就好。”
“殷大人不和我一道进去吗?”
殷时韫摇了摇头,“我还有一些别的事。”
于是两人拜别,冯易殊目送殷时韫的背影消失在转角,才开始认真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和头发,踏着缓慢而庄重的步伐上了石阶。
石阶共九十九层,每隔九级便是一块汉白玉铺成的平台,有宫人站在那里,用高亢的嗓音传报冯易殊的道来。
传报声次第向着孙幼微的殿宇延展,大殿中的人不约而同地向着门口侧目——冯易殊很快出现在了门口。
尽管他已经压低了自己的步速,但那种属于少年人的风发意气依旧无可掩抑地从他举手投足间流露出来。
今时今日跪坐在这里的人,几乎与上一次连夜商议殉灵人应对之策的臣子别无二致,冯易殊一眼就望见了坐在不远处的冯老夫人——
今日姑婆竟然也来了!?
他的目光迅速扫过整个殿宇,而后相继看见了坐在一处的阿姐和魏行贞。
姐姐看起来还是有些憔悴,目光交汇的时候她还是无言地笑了笑,好像很高兴看到他。
冯易殊轻轻叹了口气,他其实已经不太记得上一次看到冯嫣哭是什么时候了,或者说,阿姐哭起来的时候大概很少会让他看见。
他正想着这些,目光不经意地扫见姐姐身边的魏行贞,只见魏行贞望着他的眼睛里也带着些许笑意。
一见魏行贞的这张脸,冯易殊心里就是一阵烦躁。
想起从昨夜到今晨见到听到的一切,他觉得煎熬极了——他心里一直憋着一股劲,虽然他暂时还没有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作出这样的选择,但有一件事是很确定的。
在魏行贞是妖非人的这件事上,他既不愿去责怪如同兄长一般的殷时韫,更不愿把一切归咎给冯嫣,先前在马车上他独自背负着自责愧疚,正觉得难受极了,这会儿冤有头债有主,一股脑儿地倾倒在了眼前的魏行贞身上。
……笑,你还有脸笑!
事情搞得现在这么难办都特么怨你!
他冷冷地朝着魏行贞瞪了一眼,然后上前向女帝行礼。
魏行贞顿时有些疑惑,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有点不明白方才这个小舅子突如其来的眼色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过接下来的冯易殊再也没看过他一眼……
孙幼微赐了坐席,冯易殊去到冯嫣的另一侧,坐了下来。
“人已经到了,”孙幼微看向杜嘲风,“杜天师,你问吧。”
跪坐在大殿另一侧的杜嘲风稍稍转向冯易殊这边,在他身旁,负责记录的官员已经提笔,随时准备将二人的对话落在纸上。
“魏行贞说,你前夜突然出现在岱宗山附近?可有此事?”
“对。”冯易殊坦然答道?“我听到一个预言,说我姐姐和魏行贞有危险?所以就赶来了?想给他们俩一个预警。”
魏行贞的眉头微妙地颦蹙——五郎突然又不喊姐夫了。
“何人给出的预言?”
“一个叫阿予的姑娘。我们家一直以为她是梅十二的妹妹,梅十二又好心给我父亲治腿?所以我母亲很喜欢她,会让她到家里作客。”冯易殊答道?“当时她正巧在我母亲的房中?我刚好遇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