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后不过一顿饭的功夫,官差们已经人赃并获地将疑犯和几个箱子,一并押进了京兆尹衙门的前院。
京兆尹邢坚今日正巧不在衙门里,纪然看着几个疑犯被收押待审。他并当场录了口供,将今日街上的经过原原本本讲了一遍,并一式两份地拿走了自己的那份供词——这几乎算是明说他会追踪这个案子的后续进展了。
如此一来二去,约莫一个时辰之后,纪然才离开了京兆尹衙门,重新策马往大理寺的方向赶。
然而这一次他依旧没有走远,马蹄才刚刚在雪地上踏起来,有人就冲了上来挡住了他的去路。
纪然心中一惊,当即狠狠勒住了缰绳,座下马儿受惊长嘶,纪然才调转马头,就听见身侧有个衰老的声音很是亲热地喊了他一声“小少爷”。
纪然怔了怔,在马背上回过头来——眼前人他认得,那是父亲身边的长随贺琏。
贺琏比纪然的父亲还要年长一些,如今看来已经有些老态,脸上的皱纹在笑起来的时候尤为明显。
纪然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这个长随,不,应该说是自从十一岁离了贺家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和贺家人打过交道。
但在他寄人篱下的那几年时间里,贺琏几乎是全府上下待他最好的一个。
至少在贺昀州的续弦指桑骂槐的时候,这个长随会偷偷走到房间里,悄无声息地捂住纪然的耳朵。
在那段时间里,这个慈眉善目的长随常常说,“等小少爷长大,就好了。”
纪然望着眼前人,或许是因为刚才那一句久违的“小少爷”,这些一直尘封的往事突然翻涌起来。
但他很快回过神来,低声开口道,“是你啊。”
贺琏笑了笑,“是,老爷让我过来一趟……”
纪然没有下马,他依旧板着脸孔望着前方,明知故问,“什么事?”
“老爷说,许久没有见你了?眼下年关将至?他想——”
“他要是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就到大理寺来找我吧。”纪然低声道?“我们没什么好见的。”
“小少爷!”贺琏连忙抓紧了纪然的缰绳?“您无论如何,今天中午也赏脸跟我走一趟——事情要不是真的很麻烦?我也不会舍下这张脸来找您,就这么空手回去?我没法和老爷交差啊……”
“回去告诉贺老爷?叫他不要白费功夫了。”纪然冷声打断了贺琏的话,“我早上刚扣了两辆车,人还没到京兆尹衙门,岑府的管家就赶到了现场;这会儿出了衙门?你们又把贺昀州搬了出来——既然知道事情麻烦?那当初就不要铤而走险啊。”
眼看纪然打马要走,贺琏紧紧抱住了马脖,“您——您误会了!”
“误会什么?”
“老爷真是有事要和您说——是关于太太的事——”
话音未落,纪然一记马鞭打在了贺琏身旁的空地上,贺琏吓得当场松了手。
“不要提我娘。”纪然冷声说道?他踢了一脚马肚,喊一声“驾”便绝尘而去。
贺琏没有办法?当即在雪地里跪了下来,他向着年轻人的方向大喊?“求您了!小少爷!”
马蹄声仍在远去,马背上的人也没有半点要回头的意思?贺琏有些着急地抓耳挠腮?唉声叹气地低下了头。
但没一会儿?马蹄声又临近。
贺琏抬头,见纪然骑着马回来了,“他说要在哪里见我?”
“玉烛楼!”贺琏连忙道,“雅座都订好了,您去了一问便知——”
纪然再次调转马蹄,这一次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
玉烛楼外,小七抱着三千岁,和槐青一起进了这间酒楼。
槐青戴着斗笠,即便进了屋也没有摘下,他压低了冒檐,遮住了白发和金眸。
玉烛楼里人声鼎沸,非常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