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夕赶忙说道,
“世伯又何须客气,方才小非不是说了,武馆就是我的家,家中有事,便是分内之事。”
成云德笑道,
“对,对!”
成云德后来听成是非详细描述了对战的经过,他断定,若不是元夕留手,何义金十个回合之内必败,若是生死之战,那何义金败得更快。
元夕这是在顾及他的面子。
元夕开口说道,
“世伯可还有其他事?若无事,元夕便去授课去了。”
成云德点点头道,
“无事了,世侄请便,小非啊,送送你元大哥。”
元夕行礼告辞,成是非给送到门外。
再次回屋的成是非看着父亲。
成云德招呼成是非走到书案前,指了指自己方才写完的字。
成是非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成云德又看了自己儿子一眼。
成是非假装没有见到父亲的目光,装模作样地仔细看了一番之后,成是非嘿嘿一笑说道,
“好字,好字!爹爹这字写得极好,力透纸背,苍劲有力,大气恢宏,气势磅礴,您这是没开书院,开了武馆,不然单凭您的字,也能成为咱们平南城乃至巴州一杆大旗。”
成云德拍了拍儿子肩膀,笑而不语。
成是非一脸苦相,然后委屈巴巴地说道,
“爹啊,您的字是好,可以用不着每次都要我夸上一夸吧,您还想听不带重样的,孩儿是武馆的接班人,不是那满腹经纶的读书人,再说了,那满腹经纶的读书人,胸中笔墨还未见比您多呢?上哪里找那么多好听的话给您听呢?要不这个字您就送我吧,我给裱起来,挂在房间里。”
成云德哈哈大笑,拍拍儿子肩膀说道,
“拿去吧,这个字本来就是写给你的。”
成是非一阵错愕,自己的父亲虽说爱写字,但是留下的墨宝并不多,大多数因为心中不满意而给毁了,撇了眼旁边的竹编纸篓,果然又是一堆废纸。说起来,父亲还没给过自己他的墨宝。
他拿起那副字。
“海阔凭鱼跃”
成云德站在儿子身旁,开口说道,
“小非,一个人的眼界决定了一个人的格局。早先爹爹想着给你一个富足的生活,想着让你的起点,能够比大多数人要好上一些,让你的未来能少走上一些弯路。也许你不觉得什么,正如你向往的,也许只是某些人的起点一样,你的起点,也是很多人毕生努力的目标。为人父母,多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多享享福,少受些苦。可是,孩子,人生的路,父母再多规划与期盼,终究不是自己的路。今年你刚好是束发之年,不再是那总角孩童,也该想一想自己的将来该如何走。是做那池中鲤,还是那海中鱼。我在来巴州的路上,曾有幸见过大海,还曾从青州乘船出海,到扬州上岸。海之广阔,你无法想象,就你好比也深夜仰望星空,那天空究竟有多高,繁星究竟离我们有多远,我们也不得而知。可是这并不能阻挡我们去探索大海和星空的勇气与决心。爹爹给你写这副字,便是希望你眼中的世界能更大一些。不过这不是爹爹的要求,你的路要你自己来选择,将来悔与不悔,都是你自己的事情,你可明白?”
成是非,看着这几个字,想到在山林里奔跑的元大哥,在他看来,元大哥的世界就很大,无论他到了哪里,哪里都是他的世界。
心中微动,他开口道,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爹爹,也许我现在没有答案,但是我想我应该是有了自己的方向了,放心吧,爹爹,我的路,不悔!”
看着儿子坚定的眼神,成云德点点头,然后继续说道,
“爹爹现在有一事发愁,适才爹爹提到你姐夫家找我帮忙,说荆州买卖的事情,还没有着落。”
成是非问道,
“嗯,刚才还没来得及问爹爹,现在是什么情况?”
成云德说道,
“你张伯伯听了我的建议,决定把荆州的买卖撤了,现在这个世道,说不好哪天就变了天,现在出州入境都盘查的很紧。荆州那边的管事也是你张伯伯的亲戚,他也捎来书信,询问要不要回来。如今决定撤了买卖,可那些财物便不好运回巴州了。如今这世道,这跨州押运护送的买卖没人愿意接,你张伯伯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便来求我,可现如今咱们武馆又出走了两位,总不能你爹爹我再亲自跑上一趟吧。现在不比当年,你孔师兄三人一来要撑着武馆,二来家中又有妻儿,这出去一趟怎么也得一两个月,爹爹也张不开这个嘴。所以你张伯伯也在家中发愁呢。”
成是非一听,确实是个棘手的问题,想了一下,他发现爹爹少说了个人,便开口道,
“爹爹,要不,我去吧!”
“你?”
成云德抬眼看了看儿子,
“不是爹爹瞧不上你,凭你现在的身手,唬一唬普通人还行,碰上个练家子,你腿还不得发软?要知道,那些山贼土匪,哪个不是舔着刀尖过日子的?”
成是非有些不服气,然后说道,
“您刚刚不还说让孩儿做那海中鱼呢么?再说了,爹爹,我没说我光自己去啊,不还有元大哥呢?他要是去的话,我还能跟着出去长长见识!”
“你是说元夕?”
成云德沉吟了一下,然后开口道,
“爹爹不是没想过你元大哥,只是觉得你元大哥才来咱们武馆不久,便要人做这般事情,有些不太妥当。不过按照如今吕将军对你元大哥的态度,元夕出去一趟也是好事。这样吧,由你去和他说说看,看他有什么想法。切记,是我们求人,不可强求。”
成是非点点头,说道,
“爹爹,您放心,我就直接问元大哥,他要是愿意去,或者有什么条件,我都先记下来。他要是不愿意去,那我也就不去了,咱再想想其他办法。”
“嗯,那你去吧!”
看着出门而去的成是非,成云德觉得自己的儿子似乎又高了些。
想着要是能出趟远门,成是非很是兴奋。
说起来,成是非长这么大,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巴州的都城子阳城了,那还是在他小的时候爹爹带他去过一次。
他姐夫张仲谦常去荆州,一有机会见到姐夫,成是非就让姐夫给他讲一讲去荆州的所见所闻。
也许他的心里,真的想多去远处走一走,看看这个天下,那些不一样的风土人情。
有人喜欢安于一隅,觉得外面的山也是山,家中的水亦是水,都那样,没什么好看的。
而有人,则惊喜于他乡和家乡的相同,而惊异于他乡与家乡的不同。
乡是根,但是栓不住那些喜欢探索的心。
顺道去了趟厨房,去宋伯那里拿了些准备好喂逗非的食物,成是非先去看了看逗非。
兴许是食物的味道,正在趴着的逗非蹭的一下子站了起来,冲着成是非摇着尾巴。这让之前一度把逗非当成敌狗的成是非感到有些意外。
本想着用棍子把逗非食盆挪过来,想了下,他咬咬牙慢慢靠近逗非。逗非伸着舌头张着嘴,呼哧呼哧的,晃着尾巴,等成是非终于挪到跟前后,它便先嗅嗅成是非的脚。
见逗非没有叫,心中稍定的成是非刚喘了口气,突然感受到脚背上传来温热的气息,成是非“呀的”一声跳了起来,闪到一边,死死地盯着逗非。
同样吓了一跳的逗非疑惑的看着眼前这个人,好似不懂他在做什么。
食物就在眼前,逗非继续卖力地摇着尾巴。
心惊肉跳的成是非确认了一下适才逗非并未是想咬他的举动。
有些懊恼自己刚才害怕的举动,他一咬牙又凑了过去,然后放下食物。
逗非便向着食盆凑了过去,嗅了嗅后就开始撕咬起来,不再理会身体绷得紧紧的成是非。
成是非一看逗非不理会自己,便慢慢的向后撤步,生怕自己碰出些动静影响逗非吃食。
终于撤到逗非够不到的位置,他喘了口气,刚要转身去找元大哥,身后便传来一个声音,
“去,把逗非的食盆抢过来!”
他一回头,原来是元大哥站在他身后不远处,可他却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元大哥,你什么时候来的?逗非吃得好好的,为何要抢它的食盆?”
元夕站着没动,说道,
“你进来的时候我便过来了,你的注意力都在逗非身上,其实我并未刻意隐藏自己的动静,小非,你要记住,即便是大敌当前,也要第一时间要关注自己周边的环境,因为一旦出现不敌的情况,你的最佳选择便是逃,最好是有条不紊的逃,你明白么?”
成是非点点头,元大哥说话总是那么一语中的,发人深省,自己刚才眼中确实只有逗非这条狗了。
元夕看着吃得正欢的逗非,然后继续说道,
“现在来看,逗非对你的敌意基本没有了,所以你得主动对他产生敌意。对于兽类而言,它的敌人有两种,一是要吃它的,一种是抢它食物的。归根结底,是抢夺它生存的权利。其实和我们人一样,当我们的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才是我们最为拼命的时候。所以我叫你去抢逗非的食盆,便是要逗非对你产生极大的敌意,你来直面感受一下野兽的那种拼命之感。”
成是非可以想象的到,逗非对自己咆哮的表情,随后他便问道,
“元大哥,那你拿走逗非的食盆,它会对你如何?”
元夕笑笑,走上前来,然后说道,
“你看着!”
说完他便走到逗非跟前,正在吃食的逗非看到之后,便停止进食,凑过去舔元夕的脚背,摇着尾巴。
元夕轻踢了逗非一脚,免得自己的鞋都是逗非的口水。逗非一看主人好似不高兴,便用嘴从食盆里叼来一块食物,放到元夕脚前。
元夕用手摸了摸逗非的狗头,看着一脸诧异地的成是非说道,
“小非,你看,什么时候你能让逗非愿意把自己的食物给你,那便是你的成功了!”
说完他蹲下,轻拍拍逗非,然后走到成是非跟前,说道,
“去吧!”
成是非一看,这狗是把元大哥当大哥了,怎么着它也得排个老三不是?自己这二哥也得当得硬气一些,便走上前去,伸手便要动逗非的食盆。
逗非刚好叼起先前叼出那块儿食物在那里吃,见自己的食盆被人动了后,便窜了过去,刚摸到食盆的成是非还没来得及拿走,便把刚拿起来的食盆放在窜过来的逗非跟前。
见到食盆在自己眼前,逗非便继续进食。
刚刚被吓了一跳的成是非呼了口气,暗道还是自己机智。
到了元夕身旁之后,他才算放松下来,然后说道,
“元大哥,慢慢来吧,我觉得我比之前强上不少了,这逗非吃得好好的,咱俩就别给它捣乱了,我刚好有点事儿想找你,咱俩到那边去说!”
二人往元夕的房间方向走去,成是非边走边说,听成是非说完之后,元夕想了下,然后说道,
“我可以去啊,不过小非,既然是你张伯伯家雇人,那么必然是付酬劳的,所以,价钱嘛,按照市价给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