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相乐啄了一下樱桃小口,又顺手掐了掐胡容华的脸蛋说道:“晓得了!”
披衣出门而去,到了前厅,袁世信已经在那等着了。
司马相乐面无表情,淡淡问道:“相国大人国事繁忙,却来我这废帝宫,莫不是来看本人笑话的?”
袁世信倒不介意司马相乐的态度,自己可算得上他的仇人。
随意坐下,袁世信说道:“公主来洛月城了,不日便会进宫。”
“长姐来了?相国大人会这么好心?”
在司马相乐看来,袁世信才是大晋王朝司马氏的最大叛徒,至于国师,他虽然怨其逼迫自己退位,可毕竟是扶持自己儿子登基,这天下依然是司马家的天下。
袁世信淡淡说道:“太后染疾,公主一片孝心,我自然不会阻拦,不要以为你能去探望太后是国师的意思,他懒得操这个心,本相来就是告诉你,你就安心地当你的太上皇,不要动什么其他心思,不然连你儿子的位置都坐不稳。”
说完,袁世信起身就走了。
司马相乐盯着这个背影,目光阴晴不定。
司马文德到了祥宁宫探望太后。
太后依靠在床榻之上,手攥一条锦帕置于唇边轻咳几声对着刚刚坐下的司马文德说道:“德儿,你别总往祖母这跑了,国事要紧!”
司马文德苦笑道:“祖母又不是不知,如今这国事,又哪里有需要我费神的地方?”
太后摇了摇头,说道:“那便多听,多思,多想!”
说完,太后捂住嘴猛咳了一阵,看了眼手中锦帕,眉头一皱,递到一旁,有宫女接过,又递过来一条新的锦帕。
司马文德起身轻怕太后后背,关切地问道:“祖母,没事吧?”
接过锦帕的太后摆了摆手说道:“已经好多了,得亏熬过来了,太医说了,我这肺中有毒火,所以痰多,咳不出来的话,便喘气困难,现在太医给开的都是清热化痰的方子,一直在喝着呢。”
司马文德见太后不再咳嗽,便又坐在了太后的床榻边上,蹙着眉说道:“祖母,这药您可得一直喝着,别见好些就停了,虽然苦了些,可总归是良药不是。”
不怎么咳了,太后摆了摆手,屏退了宫女,屋内只有祖孙二人。
太后拉过司马文德的手,轻轻拍着说道:“你这孩子,就比你父皇懂事得多,你母后没有享福的命,当了皇后没几年就病逝了,说到底还是被你父皇给伤透了心,忧郁成疾,你父皇是个风流胚子,便是如今在那废帝宫,还整日就知道享乐,一点也不思进取,这司马氏兴亡的担子就落在了你的头上。”
司马文德目光刚毅,对着太后说道:“祖母,孙儿不怕苦,只怕祖宗百年基业毁于我手,将来黄泉路上愧对我司马氏的先祖。”
“呸呸呸,你这孩子,才多大就说什么黄泉路上,孩子,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当你的皇帝,只要你还在位,就什么都有希望。”
司马文德点点头道:“孙儿明白!”
太后长叹一口气道:“你要小心相国,多与国师亲近,至少国师不会觊觎你的龙椅。”
司马文德低着头说道:“孙儿知道了!”
其实他很想问上一句,难道这天下之主非得由他们司马家的人来做么?可惜他不敢。
小时候他曾说过这句话,被祖母罚跪打手板。
他不怕疼,却见不得祖母那失望的眼神。
可当初为何祖母不对父皇更严厉一些呢?
太后叹道:“只可惜你的姑姑,嫁到了扬州,想必她也是很煎熬吧。”
司马文德抬头对着太后说道:“祖母,孙儿来就是要告诉您一件喜事,姑姑已经到了洛月城了,不日便可入宫。”
太后闻言,猛然坐起身来,向前俯身问道:“你说什么?兰兰回来了?”
司马文德点了点头说道:“是的,祖母,您很快就能见到姑姑了。”
太后复躺回去,喃喃道:“不应该如此,不会如此的!”
“祖母,您说什么?什么不该,又什么不会?”
太后摇了摇头说道:“也许是我想多了,对了,你今日可曾见到国师?”
司马文德道:“见到了,今日国师、相国与我在大殿议事,不知为何,相国突然在言语上对国师发难。”
“议事?所议何事?”
“相国提议由姑父接任并肩王,按照祖制,各诸侯王世子继位其实无需国君首肯的,不过据我所知,自我大晋立朝以来,很少有诸侯王这般禅让王位的。”
“姑父?哼!”太后面露不悦之色!
司马文德笑了一下说道:“祖母,我这不是跟姑姑亲近嘛,他毕竟是姑姑的驸马。”
听司马文德这般说,太后面色稍好些,点点头道:“你姑姑有你这么个好侄儿也就够了。”
随后太后沉默片刻说道:“德儿,你有没有想过,为何相国要把并肩王位禅让给他儿子?你说是相国大还是一州之诸侯大呢?”
司马文德不语,似乎在思考太后的话。
太后接着说道:“只怕袁世信要藏不住他的狼子野心了。”
司马文德吃了一惊,疑问道:“祖母,您的意思是相国要做那谋逆之事?”
太后靠在床榻之上,双目微闭说道:“德儿,祖母年岁大了,也没几年好活了,可是你不一样,无论将来怎样,祖母都不会怪你,因为天意如此,不是你之过,祖母只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
司马文德闻言,悲从心生,握着太后的手,伏于榻上,双眼微红,喃喃道:“覆巢之下岂有完卵乎。”
太后揉了揉司马文德的头说道:“德儿,为今之计,只能依靠国师了,你找个机会单独见上国师一面,不用拐弯,直接求他便是,若是连他都保不住你的话,那只能说天意如此了。”
司马文德点了点头,随后问道:“祖母,姑姑那里呢?袁家难道不能看在姑姑的面子上?”
太后摇了摇头说道:“依我看,你姑姑只能自保了,待你姑姑入宫之后,我们好好商议一番,切记,尽快去找国师。”
“孙儿知道了!”
司马文德毕竟是一国之君,几息之后,已面色如常,轻声问道:“祖母,父皇可有来看望过您?”
太后点点头道:“来过几次,以他如今身份,不宜在此久留,不过是待了一盏茶的功夫,你别看你父这般,其实这些年他已经想明白很多事了。”
司马文德说道:“我怕给父皇带来灾祸,从不敢去探望他,每次路过废帝宫,孙儿都想进去瞧上一瞧,最后只能望门兴叹。”
“德儿,你这么做是对的,你父皇也能理解,毕竟他如今身份尴尬,你去探望于他难免会有闲话传出,若是惹得国师与袁世信不喜,只怕你父皇这逍遥的日子都没了。”
“祖母,我不明白,为何国师会这么做?就算父皇荒废朝政,可有国师在,又何须废了父皇,推我继位?”
太后沉默了半晌说道:“我也不知,不过我一直在怀疑另一件事。”
“什么事?”
太后睁开眼睛,再次起身,慢慢靠近司马文德贴着他轻轻说道:“你皇爷爷死的蹊跷。”
“什么?”
司马文德惊呼而起。
青州,琅琊城,卫府。
一个独立小院儿内,卫龙的师父劳广辊躺在太师椅上晃晃悠悠地晒着太阳,左手抓着一个银制酒壶,身旁小桌之上摆着一碟油炸花生。
提壶送至唇边,劳广辊小嘬一口,咂咂嘴,右手向着旁边小桌摸去,抓起几粒花生轻轻一弹,眼睛都不用睁,花生便落入半张的口中。
花生就酒,越喝越有。
晃了晃手中酒壶,劳广辊用力一晃,便从太师椅上直接弹起,直挺挺站立之后,便又佝偻下去,双手背后,晃悠悠地向着小院门口走去。
劳广辊有个怪癖,不用别人伺候,来到将军府之后,这个小院子就只有他一人,没事的话,他便背着手出门去城中溜达。
从将军府走出来的次数多了,便有细心人打听了这位常背着手遛大街的大爷的身份,这一打听便不得了,原来这位就是卫将军的恩师。
卫将军素有美名,其中之一便是其对恩师敬重有加,将其接入府中,奉其如双亲。
渐渐地,城中之人见到劳广辊也都打声招呼,唤一声“劳大人!”
劳广辊很喜欢这种感觉,所以他更喜欢遛街。
到了门口,他拉过一个下人问道:“府上有何事?那边怎么这么热闹?”
那下人说道:“回劳大人,咱们将军府上来了位殿下,听说是鲁王大世子,不知将军从哪里把他接了回来,暂时安顿到咱们将军府上,今日鲁王侧妃也来到了府上,去与世子殿下相认。”
劳广辊背着手站了一会儿,笑道:“世子殿下啊,怪不得这般热闹,老夫就不去凑热闹了,我出去逛逛。”
那人笑着说道:“劳大人您好走。”
背着手走出城门的劳广辊想起了十三年前宋蓝玉曾在将军府探望于他,走的时候带走了一个孩子。
将军府上的卢先生后来也去了蓬莱阁。
正想着事情,低着头迈步而出的他差点与一个人撞了个满怀,皱着眉刚要骂道,是哪个走路不长眼的,耳边传来一个声音。
“师叔祖,宋蓝玉见过师叔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