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玉张着嘴,觉得准备好的恶言已经无声冲了出去,于是连忙闭紧嘴,咬着唇转头看向别处。
皇后见她进来也是惊讶得很,枉她自诩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此时满脑子只剩下了藏起嫁衣这一个念头,慌乱间团起嫁衣时,指尖被针扎了一下。
鲜红的血珠瞬间涌出,又与嫁衣融为一色。
寝宫中,只有母女二人。
谁也没法先说话。
福玉看着那件嫁衣,心中五味杂陈,最终还是硬下心肠:“我要出宫。”
皇后整理着嫁衣:“天这么晚了……”
“我要出宫!”福玉还是不看她,瘦出尖尖下巴的小脸紧紧绷着。
皇后摸着嫁衣,心中又是疼又是愧,却不得不咽下这一切。
她告诉自己,她是大梁的皇后。
“方……方才你九皇叔也被太后叫进宫来了,”皇后清了清嗓子,声音听起来还有些哑,“就让他护送你吧。”
“令牌给我。”福玉又说。
皇后便站了起来,一面走出让人窒息的寝宫,一面喊着:“粟殷,粟殷,拿我的令牌来,再去慈尧宫一趟,若是看见了昭王殿下,就请他护送公主出宫……”
皇后还交代了些什么,但是福玉没有听清。
皇后与粟殷说完话,却迟迟站在门口不进来。
是不敢吗?
是羞于面对被她抛弃的女儿吗?
福玉心中越是这样想,越是觉得痛快。
福玉:“我走了。”
“福玉,等等。”
“大梁皇后,我马上也要是南齐皇后了,你最好对我尊重一点,不要对我呼来喝去。”
福玉说完这句话,便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而被她甩在身后的“大梁皇后”则扶着门框,觉得心口剧痛,几乎要呕出血来。
福玉越走,越觉得姑祖母说得对。
皇家的这些女人都被教得满身奴性,她知道母后不舍得她远嫁南齐,越是知道,就越是看不起她——母后贵为一国之母,却连守护女儿的勇气也没有。
母后是痛的,可母后越痛,她就越觉得痛快。
凭什么只有她受折磨呢,就该让其他人也陪着她痛!
皇后是如此,至于她那个没有心肝父皇,自然也不能踩着她的血泪得偿所愿。
福玉等着和余蘅一起出宫,传信的小太监跑回来后,却说余蘅已经出宫了。
福玉见他神色慌张,显然没有讲实话,便吓了吓他。
那小太监便竹筒倒豆子一样说,他刚到慈尧宫,就听见太后大骂昭王,又听见好几声瓷器砸碎的声音,实在被吓得不行,后来好容易看见昭王出来,昭王又浑身是血,看着很凶,故而他没敢上去打招呼。
福玉听完他这一段话,竟然笑起来了。
她咯咯笑着,用奇异的语调感叹:“这天家的母子情啊……”
她又问:“那你听见太后为什么生气没有?”
小太监哆哆嗦嗦道:“奴才……奴才也没听见……好似……好似说到了公主。”
“竟然提到了本宫。”福玉的表情顿时有些怔怔。
莫非九皇叔去替她求情了?
她的九皇叔跌跌撞撞出了皇城,此时正在街上游荡。
伤口的血已经凝固了,却还是该上药包扎,可青蜡在余蘅身后跟着,却迟迟不敢与他说话。
方才慈尧宫里发生的事,他也是亲眼看见的。
此时,主子大概更想一个人走走,不被打扰。
而此时的余蘅,并没有在想与太后这场前所未有的争执,也没有去想那个飞来的花瓶在头上碎掉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