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琥眼睛一眯,确信自己并不认得这位小姐。
他想了想,行了个平辈礼,道:“听闻小姐有意相助,然则我……”
“公子。”朱十三小姐打断了他,她几乎是贪婪地凝望着他,却又用尽毕生的定力克制着自己的贪婪。
前日,她与人定亲了。
那人是个二十岁的举人,资质尚佳,容貌也可,就是家产单薄,父亲早逝,家里只有个寡母,但也胜在人口简单,能省去世家大族里妯娌亲眷的缠烦。
隔着屏风见了一面,又权衡了利弊,朱十三小姐想了又想,还是点了头。
她只是个庶女罢了,当时能因郑国夫人的怜悯逃过一截,已经是上天格外垂怜。
加之朱尚书因惊扰北戎大王子,所以被连贬三级,家里大不如前。能嫁给赵举人,已经是她的最佳选择,这也是嫡母看在安阳大长公主的面子上,才松了手,让她得了这桩亲事。
如果那日平安街上,她没有见过程三公子如何一拳打倒地痞,说不定会欢欣鼓舞地嫁过去,会心甘情愿,没有遗憾。
可惜,她那日偏偏出了门,偏偏走了平安街,偏偏早将芳心许给了别人。
在今日见到程琥之前,她也在想,我要不要再等一等,要不要故意偶遇,看看程公子会不会对我动心,要不要设个伤人害己的计谋,逼得程三公子不得不娶了我。
可今日见了他,心里便觉得很苦,因为知道自己哪怕得不到,也情愿在他心里是个光风霁月的人,是个他每次回想起来,只会让他感激,不会让他厌恶的人。
哎呀,朱十三,你就是个胆小鬼吧。
她在心里笑自己。
她想送他上马。
让他去想去的地方,挣想挣的前程,她不想成为他的污点,不想成为他的阻碍,这不是因为她高尚,是因为她有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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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因为,她喜欢他。
“程三公子,”朱十三小姐笑道,“实不相瞒,我之所以愿意帮公子,是因受人所托。”
她镇定地说起谎话:“我得郑国夫人相助一回,本该报恩,夫人却让我把此恩情还到公子身上。”
此话一出,程琥显而易见轻松了一点。
他嘀咕道:“这个表姨,总是这样……”
朱十三小姐眸光闪闪。
丫鬟趁机道:“公子请上车吧。”
程琥见她们一主一仆,再有不过是一个老车夫,不由有些踌躇。
朱十三小姐深深吸了口气,笑道:“公子不必顾忌男女大防,我,我已经定亲了。”
程琥神色一时大定,果然跳上马车,坐在离朱十三小姐最远的地方。
马车慢慢向前,程琥避嫌低头,朱十三小姐也不好直勾勾地盯着别人,只好看着腰间的荷包。
程琥想了想,慢慢开口:“不知小姐如何称呼?”
若不是朱十三刚刚说了自己已经定亲,他怕是问都不会问。
“我……”朱十三小姐深知说个姓氏便已足够,可鬼使神差一般,她道,“我叫朱琼波。”
族谱上的名字是朱阑,琼波是她给自己起的小字。
哎,又觉得脸上烫起来。
朱琼波慢慢吐出一口气。
程琥目不斜视,点头道:“原是朱小姐。”
还是被他看出了自己的心思吧。朱琼波暗自后悔自己的轻浮。
这样一来,她又不敢说话了。
不过,能在狭小的空间里呼吸相闻,已经让她幸福得快要昏过去了。
可惜她一丝一毫也不能展露,这是窃喜,是偷来的。
和喜欢的人相处的每一瞬,她都不能表现出一点喜欢。虽然是折磨,但她甘之如饴。
似乎是一眨眼,马车便到了出城的关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