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国夫人。”
江宛踏进宁统营帐的瞬间,便觉出不同。
之前她也去过呼延斫的帐篷,北戎人的帐篷多装饰以皮毛珠宝,帐篷是圆顶的,异域风情十足,而宁统的营帐则四四方方,与寻常书房没有什么区别,其中熏着清淡的香,矮几上摆着枝干遒劲的盆景松。
江宛进门时,宁统绕过书桌来迎,行了个分寸恰当的礼,让江宛觉得自己不是被劫持来的,而是被请来的。
这样的尊重让人十分受用,可若是对手,便只能拿出十分警惕来应对了。
江宛没穿裙子,穿着兵丁的褐色衣服,若是行福礼,未免违和,于是她亦抱拳回礼:“久闻宁将军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宁统美髯三寸,气度儒雅,一见之下,让人难生恶感。
“夫人请坐。”
江宛坐下了。
“军营粗陋,没有好茶具,便请夫人将就喝些热水吧。”
“将军哪里的话。”
江宛侧头喝水,她是真的渴了。
宁统笑了:“夫人不悦,原也是应该的,毕竟将夫人请来的方式不太妥当,然则这亦是无奈之举,盛赋是个粗人,不过到底没有伤到夫人和夫人的仆从,便请夫人谅解吧。”
这话说得好像把她绑来完全是盛将官一个人的意思,跟他无关似的。
江宛道:“宁将军不妨有话直说。”
“阮炳才此人,夫人应该知道吧,”宁统道,“在陛下没有另遣使节来之前,和谈的事是由他做主的。”
江宛眉梢未动:“陛下要和谈?倒是为所未闻。”
“不光要和谈,还要把定州送出去啊。”宁统叹气,似乎十分苦恼。
“将军忧国忧民,不过我只是一介妇人,割不割定州,与我无关。”
“夫人此言差矣,定州是阻止北戎人南去的第一道关隘,易守难攻,陛下要割让定州,是不仁不慈,更是昏庸。”
江宛面无表情地抬手捂住耳朵:“我什么也没听见,将军要是觉得骂得不尽兴,再骂两句也可以。”
宁统:“……”
“夫人说笑了,”宁统摸着胡子,“陛下对定州百姓可以弃如敝履,更何况是对夫人,他若不将夫人斩草除根,岂能安睡?”
果然。
这个宁统的野心不小,而且他的确准备拉着圆哥儿做大旗,那么圆哥儿的处境……
“将军的话,我已经全然听明白了,您大费周折地绑了我来,是要救我啊,是不忍心我被陛下斩草除根,您是我的大恩人啊。”
江宛声情并茂:“不过将军,您也是陛下的妻兄,正正经经的国舅爷,难道真会为了我这个与将军无亲无故的小妇人,与陛下翻脸吗?”
她问得真毒啊。
宁统缓缓吐出一口气:“夫人应该知道我是友非敌,这就足够了,当务之急还是北戎人,北戎骑兵就在百里外虎视眈眈。”
江宛捂住心口:“好吓人啊,要不将军把我送到江南去吧。”
“去江南可太远了,夫人的娘家人,江少傅不是还在汴京吗?依我看,回汴京就很好,”宁统拿起一把粗黑的剪子,咔嚓剪去罗汉松的枝叶,“不过到底是要风风光光回去,还是……”
他意味深长地停顿一瞬,留出一个供人想象的恐怖间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