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州城破,澶州被围。”余蘅的手指抚过粗糙的牛皮纸,在炭笔勾勒出的城界中划出戎兵的动向。
“如何?”江宛问。
“若是定州失守,或许我们就要立下另一个澶州之盟了。”
“他们怎么会悄无声息地到邢州,沿路是会经过不少县的。”
“邢州澶州都无人求援,一路上若是见人就杀,连狗也不放过,自然没人能传消息出来。”
“那邢州现在怎么样了?”
“烧杀掳掠,无恶不作,战争会把人变成禽兽。”余蘅道,“其实在发现恕州城外的戎兵只有三万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但是北戎各部向来松散,有底气不听王令的也大有人在,是我大意了。”
“这怎么能怪你。”
余蘅愁眉紧锁的时候,江宛则想起了另一件事。
呼延律江那么喜欢打仗,却在恕州城外待了十来天,只与镇北军打过一场,还是小打小闹,倒像是在等待某一个时机。
“他到底在等什么?”
像是头顶忽然罩上了一片阴影,江宛双手交握,却觉得手指越来越冷。
“不行,不能再内斗了,必须马上整军,大战或许就在明日。”
余蘅一怔:“你有什么主意?”
“你我去说邢州被北戎攻破,宁剡不会相信,眼下只能靠那个……”
二人异口同声:“罗刹女。”
“耽误不起,我现在立刻就去。”江宛站得太猛,头骤然晕了一瞬。
但她丝毫没有停顿,把斗篷穿好,把余蘅按回床上:“你要养伤,就别和我一起去了。”
余蘅叫住她道:“你自己去恐怕还是不妥。”
江宛明白他的意思:“这军营里有没有宁剡他们能信的人,中立一点的。”
余蘅想了想:“玄武石将军。”
“可以,有没有信物,我先派人去请他。”江宛也不多问玄武军的人是否可信,眼下必须争分夺秒,决不能浪费时间。
北地山雨欲来时,汴京还是一片安宁。
今年入夏早,粮食收得也早,勉强还算个丰年,街市上常能看见赶集的农人,卖了粮食后,进水粉铺子买两盒最便宜的胭脂回家,便可以哄妻女高兴许久。
“今日是初几?”江老爷子在喝药时突然问。
江辞的手稳稳地端着勺子:“二十一。”
“那就是平侯的生辰到了。”江老爷子手上忽然有了力气,拿过药碗一饮而尽。
门外传来小女孩的笑声。
江辞接过空了的药碗,道:“该是蜻姐儿和阿柔来看祖父了。”
“阿柔那个小丫头又要缠着我背《论语》,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江老爷子抱怨。
话虽如此,江老爷子面上的笑却不会骗人。
江辞笑道:“那就叫她背《大学》。”
“那倒不错,四书五经都叫她看起来,看她能不能背。”
祖孙间说了两句,那边女孩子们便进屋来了。
阿柔大大咧咧:“太外公,你这里药香浓得都熏人了。”
蜻姐儿知道行礼,却又眼巴巴盯着药碗边上的蜜饯看。
江老爷子笑道:“你们俩呀,真是一对活宝。”
阿柔噘嘴:“太外公说我是活宝,我就去找沙哥儿玩,不找太外公了,其实沙哥儿近来学会说许多话了,只是他笨,一进聪明人的屋子就哭。”
她小嘴儿巴巴的,一个人也说得热热闹闹,有问有答,江辞就出去,把祖父上回吩咐要送给平侯兄的寿礼找出来了。
大约是一叠信,被装在一个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