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四是扫尘日。
别家都是欢欢喜喜打扫屋子,唯有昭王府一片死寂,为了解决岭西叛乱之事,余蘅整整熬了一整夜。
说到底就是要银子、要粮食,可去岁各地的雨水都不丰,根本拿不出那么多粮食。
若无银粮安抚,便只能铁血镇压。
正好卫南军如今闲着,正好可以调去平乱。
余蘅一会儿想要卖官,一会儿想要起炉铸铜钱,还准备往银子里灌铅,什么丧心病狂的主意都想过了,最后发现恐怕还是要去跟北戎谈谈,
当时许诺开春后就给北戎的粮食和种子,眼下恐怕是给不出去了,没道理自家勒紧裤腰带饿肚子,倒把粮食送给别家。
只是,无咎那小子像头狼,咬住了的肉,可不会撒嘴。
就在为难之际,余蘅想起席先生留给他的那几个箱子,其中一个箱子里装了一个貔貅印信,当时还未开箱时,席先生在信上说,箱子全是金子和千丰钱庄的兑票,可当时箱子里并没有看到一文钱,旁的东西倒罢了,倒是那个貔貅印信,找不到出处。
余蘅立刻命妃焰取了貔貅印信来,蘸了印泥按在纸上,却是个‘李’字的篆体。
“这个席安可真是煞费苦心。”余蘅翻了个白眼,难道他会因为信章上是前朝皇姓,就弃之不用吗?
“送去千丰钱庄试试。”余蘅把印章递给妃焰。
妃焰领命离开。
余蘅捏了捏眉心。
怪道覆天会能养那么多杀手,原来大梁最大的钱庄在席忘馁手里。
或许不光是席安,千丰钱庄是二十年前才崭露头角,正是席忘馁与安阳成亲的时候。
旁的不说,席忘馁对安阳是真的爱得费尽心力,竭尽心血。
但有了银子不够,人要活着,也不能吃银子。
余蘅提笔,还是决定给北戎王修书一封。
他在脑海中稍微构思了一下,就写江宛和她家几个娃娃都被抓了,必须要这批粮食救人。
……
“朱羡,你看,那是不是梅花?”
因要打扫屋子,用过早饭,江宛就去花园溜达。
小青山依山而建,原来便花木葱茏,花园也保留野趣,但唯独这一片梅花,看得出是人工中的,横七竖八,十分规整。
“的确是梅花。”朱羡道,“想来昨日一场雪,把梅花都激出来了。”
“都是红梅,我还以为眼下大家都觉得红梅俗气。”
朱羡:“听说殿下喜欢这种梅花的香气。”
梅花香味淡,不近些闻都闻不到。
江宛摘下一朵梅花,转身戴在朱羡耳边。
不知怎么,看到朱羡,江宛就想起抚浓来。
她如今虽被关在小青山里,日子却过得不错,倒是外边的人,恐要为她着急上火了。
不知道外头如今是什么情形,安阳说宇清殿失火,沈望和承平帝都死了,朝廷会否已经乱了,余蘅又是什么处境?
还有她带来的两封书信,一直放在梳妆台的抽屉里,江宛看过多回,封蜡完整,无人动过。
这两封信不知什么时候给安阳最合适。
江宛正想着,一个侍女找了过来,与朱羡耳语两句。
朱羡道:“夫人,殿下邀您一起用午膳。”
江宛道:“那感情好啊。”
一起吃了几顿饭,江宛发现安阳其实是个很健谈的人,只要安阳想说,她可以让每个人都认真聆听,并且不想错过她说的任何一个字。
而安阳乐于和江宛吃饭的理由,江宛也想过,未必是安阳有多喜欢她,也许只是寂寞吧。
这世上所有美好的东西对安阳来说都唾手可得,可是安阳似乎没有什么朋友。
人站到太高的位置,手上掌握太多资源,有些人可以轻而易举得到天下无数知己,有些人却再也没有朋友了。
安阳是后者——她太聪明了。
江宛摸了摸脸:“那看来做个笨蛋,也有好处。”
至少不会被人事事提防,还可以到处乱走乱看,因为看也看不出什么名堂。
想到此处,江宛自嘲一笑。
朱羡道:“殿下这么喜欢夫人,夫人怎么会是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