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振问他：“是不是没考好？”
陆鸣启没说话，他之前跟关白羽对答案，关白羽明明考得很好。
“没考好也没什么……哪用得着这样……”石振见问不出什么，又去看关白羽。
关白羽拍桌子喊自己没醉之后，就一直直愣愣地看着石振，眼睛都不眨一下。
“小羽，我们回家去吧。”石振去对关白羽道。
关白羽木头一样一动不动，石振就半抱着把他拉了起来。
被拉起来之后，关白羽倒是乖了，靠在石振身上，跟着石振往外走。
他浑身上下软软，好像自己站不住一样……好在石振力气大，把他一条胳膊架在自己脖子上，就轻轻松松地把人往外扶。
“真没想到，我们班唯一一个喝醉，竟然是关白羽。”
“关白羽他哥好帅啊！”
“关白羽也很帅啊！就是有点冷漠，刚才我想跟他说说话来着，他理都不理我。”
……
市一中，理科班数量远超文科班，一班一直到七班，全是理科班。
文科班那边，每个班男生数量都是个位数，但在理科班……他们班四十几个人，只有十三个女生。
今天，其实有女生想给关白羽表白来着，结果关白羽状态不好，自己不准备同学录，写别人同学录也写得敷衍，还不理她，一直在喝酒。
这个女生这会儿挺失落。
不过他们以后大概率各奔东西，本来也没结果……这么一想，她也就好受一点了。
另一边，石振把关白羽送进驾驶室，又俯身给关白羽系安全带。
关白羽头往前靠了靠，一张脸栽到他脖子上去，跟他紧紧贴着，就像是……在他脖子上亲了一口，还不放开了。
石振动作僵住，酥酥麻麻感觉弥漫全身。
上辈子，他和关白羽在一起时候，他刚买了摩托车。
那会儿他晚上有空，就会载着关白羽出去玩。
关白羽坐在他后面，有时候会去亲他脖子。
虽然次数不多，但那种感觉，他一直记得。
这会儿，关白羽带着酒气呼吸落在他脖子上，他连安全带都有点扣不上去，好一会儿，才总算把安全带扣好。
从车里退出来，石振长松了一口气。
他坐到车子另一边，发动车子，开了空调，身上热意才总算消散。
想了想，他又调整了一下空调出风口，免得那风朝着关白羽吹，把关白羽吹病了。
在此期间，关白羽一言不发，用湿润双眸，一直看着他。
石振被关白羽眼神看得心热，克制不住地想要碰碰他，但到底还是忍住了。
趁着关白羽喝醉占关白羽便宜，挺不好。
深吸一口气，石振开车载着关白羽回到他们住处。
他们家在五楼，石振把关白羽从车里扶下来，带着他往楼上走。
关白羽喝醉了，他怕关白羽不配合，还想着要不要背关白羽上去，结果关白羽非常配合，一脚一脚往上走。
就是整个人，一直靠在他身上，每次还只走一级台阶，走得特别慢。
还有就是，关白羽一直看着他。
那眼神非常直白，里面满是情义，一点掩饰都没有，看得石振心，都颤动起来。
关白羽很喜欢他。
非常非常喜欢。
只是，这是少年人一时冲动，还是……他真确定了？
他知道这条路有多难走吗？
石振把人扶到楼上，打开房门，又把关白羽送到他卧室。
关白羽一身酒气，但他并不觉得难闻……石振扶着他在床上坐下，想让他躺着睡一会儿。
睡一觉醒来，关白羽酒就醒了。
关白羽整个人都是木，在床边坐下后，就一动不动，石振见状，蹲下给他脱了鞋。
然后就感觉到……关白羽在抚摸他头，用那种……摸小狗动作？
就那么从前往后，慢慢地，一下一下地摸他脑袋。
关白羽以前绝不会做这种动作，这真是……醉厉害了。
石振给关白羽脱了鞋，正要让他躺下，关白羽突然一把抱住了他脖子。
“小羽？”石振叫了一声。
关白羽双眼还是水润润，他紧紧地抱住石振，头靠在石振肩膀上。
他声音很轻，但石振还是听到了：“哥，我喜欢你。”
石振深吸了一口气才道：“小羽，你是清醒吗？”
关白羽当然是清醒。
他喝了酒之后，才意识到自己酒量不错。
他现在肯定受到了酒精影响，但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可他不敢承认。
他要是不说，以后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哥，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很久了。”关白羽声音大了一点，抱得也更紧。
如果是上辈子，石振肯定忍不住了。
上辈子他认识关白羽，是在明年。
那会儿他22岁，关白羽19岁。
他在关白羽面前，几乎没有任何自制力。
但现在……他其实会觉得，自己老了。
他已经没有年轻时那种激情了。
关白羽真喜欢这样他吗？
会不会和他在一起之后，觉得他无聊又无趣？
石振一动没动，等他回过神，就发现关白羽也不动了，抱紧了他手都松开了。
石振轻轻地抱住他，把他从自己肩膀上放下来，才发现他闭着眼睛，已经睡着了，头还一直往他身上钻，一抱住他胳膊就把脸埋进去不放开。
石振把他放在床上，用了点离，才把自己胳膊抽出来，然后给关白羽开了空调。
做完这一切，他才开门出去。
石振走后，趴在床上关白羽睁开了眼睛。
刚才装睡，几乎将他演技，全都开发了出来。
石振一直不说话，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也不想让石振为难，只能这样。
他暗恋石振，大概已经三年了吧，之前那三年，虽然有时候会纠结，但总体上来说，酸酸甜甜，其实他很开心。
这一年，他还在自己嘴里，跟石振谈了一场恋爱。
但若是没有意外……现在这一切，都要结束了。
石振这样反应，并没有出乎他意料。
一直以来，石振都对他很好，但从来没有什么越线表示。
而且……他们是表兄弟。
他们就算是不是两个男人，是一男一女，都不能结婚。
所以他到底在奢望什么呢？
关白羽躺着没动，又闭上了眼睛，但泪水还是沁了出来。
他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好，这时候，门又被打开了。
关白羽一动不动，感觉到石振在他床头柜上放下了什么东西，然后又调整了一下空调温度，最后把他床上毛巾被盖在了他身上。
关白羽提着一颗心猛然落下，有点哭笑不得。
泪水又落下更多。
石振真对他很好，就是……他们没可能。
他喜欢石振，是不是给石振造成困扰了？
屋里安静了，不久之后……关白羽还听到了家里大门打开又关上声音。
要是没有意外，石振应该出门了。
他终于动了，睁开眼睛看向床头柜，然后就见那里放了一杯水，还有一袋牛奶。
石振老给他买牛奶，让他带去学校喝，也让他在家喝。
这时候都不忘记让他喝。
关白羽翻个身，正面朝上躺着，有又点庆幸自己装了喝醉。
明天他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若无其事地找上石振，和石振说话。
就是不知道石振会怎么看他。
关白羽用手捂着脸，想了想，从床上起来。
他喝了好几瓶啤酒，想上厕所。
刚才回家时候，他都想借酒装疯，让石振带他去上厕所了，可到底没好意思。
至于现在……他明明那么悲伤，还要哭着起床去上厕所。
真是……光想想，就觉得自己有点可怜。
但石振也可怜，被他喜欢上了。
也不知道这一年，石振有多纠结。
关白羽脸上泪水不停地往下落，上了厕所，又洗了手脸，这才回到自己房间，一头扑在床上。
他有点担心自己脸明天会不能看，但又止不住泪水。
他昨晚上一晚上没睡，又喝了点酒，虽然悲伤，但还是慢慢睡着了。
就是睡得非常不安稳。
他好像……来到了一个全然陌生地方。
那是一个工地，他穿着一身旧衣服，坐在一堆砖头上。
他感觉到了什么，转过头去，就见不远处有人在看自己。
那是个高高大大，相貌英俊青年，一张脸晒得有点黑，对上他视线，就不好意思地笑笑，侧过头跟别人说话去了。
过一会儿，他再转过头去，那人又在看他。
他其实也会看那个人，毕竟在这个工地上，那人是最帅那个了。
他喜欢男人，当然愿意看帅哥。
就是有时候……他也会觉得，这人打扮，让他不忍直视。
穿着破破烂烂衣服就算了，头发都很长了，也不理。
那人天天让大家，施工时候必须戴安全帽，自己也戴。
于是，等那人等歇下来，把安全帽摘下……他头上头发都被压扁了，周围一圈头发就翘起来，显出一个帽子印子，瞧着特别怪异。
那人还一无所觉，见他看过去，就冲着他笑。
他每次都会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他很瘦小，是想法子扮可怜，才让师父愿意教他，带着他四处干活。
这也导致，工地上某些人很不喜欢他。
他爱干净，因为喜欢男人缘故，也不愿意跟人勾肩搭背，这让一些人总说他装样什么。
他之前在工地上看书，还有人故意把他书弄坏，或者扔掉他水壶。
这个工地，其实跟那些工地，也没什么区别。
大部分人对他没有恶意，一些年纪大，还会多照顾他一点，但总有人看他不顺眼。
见他看书，就有人嬉笑着伸手来抢他书……
那只脏兮兮大手还没有碰到他书，就被那个总看他人挡住了，那人还训斥那个想拿他书人：“人家在看书，你拿人家书做什么？还有你看看你脏手，弄坏了人家书你赔？”
那人说完，又冲他不好意思地笑，然后把那个想抢他书人拉走。
他干活慢，那人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三下五除二，就帮他把活儿干完了。
那人还在他看书时候，站在他身后，偷看他书。
他还听到那人训斥身边人，让他们不要打扰他读书……
虽然这个人不怎么跟他说话，但这人喜欢他，他很笃定。
四年前他考上高中，终于住校，就无意中发现了一件事——他喜欢男人。
他高中没读多久就辍学了，一学期都没读满。
那之后，他四处打零工同时，也会找一些书看。
因为自身原因，他当然尤为关注男人和男人事情。
而让他最终对这方面事情有所了解，应该是……《红楼梦》？
他知道自己喜欢男人，但之前，他并没有喜欢过哪个男人，事实上他厌恶那些工地上，总是满嘴粗话男人。
直到这个人出现。
他一开始就喜欢这人长相，后来相处久了，就开始喜欢他一切。
只是很显然，这人还懵懵懂懂，什么都没意识到。
又一次看到有冰冻可乐被放在自己书边，他不想放开这个人了。
一直以来，都没有什么人对他好，终于有人喜欢他，那这人，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