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俊此言一出,众人心中一震,齐齐看向后边的晋王李治,果然见到这位略显青涩的皇子殿下面孔涨红,怒气勃发……
萧瑀用眼神示意李治稍安勿躁,而后蹙眉对房俊道:“陛下染疾,殿下受命主持中宫,吾等臣子自当竭诚效力、稳定局势,此刻不宜多生事端。王瘦石乃陛下身边内侍,即便有错,也当陛下稍后处置。”
房俊奇道:“陛下御驾东征之时,留守长安、受命监国的乃是东宫太子,朝野上下全力辅佐。如今太子在位,乃国之储君,正该陛下染病之时临危受命,何以由晋王主持东宫?”
言罢,他对一旁守卫偏殿门口的李君羡道:“还请李将军派人前往大慈恩寺,护送太子殿下至此,于陛下未曾转危为安之前主持大局。”
又指了指王瘦石,道:“此獠心思叵测,应对不当,速速将其打入大牢,容后审讯。”
言语坚决,不容驳斥。
殿内一众亲王、大臣面色凝重,未敢轻易表达立场。
事实上房俊之言行并没有错,无论如何此刻主持大局的都应该是太子殿下,而不是年幼的晋王,毕竟只要太子尚且在位一日,便还是帝国储君,陛下病危之际,未有名正言顺有监国之权之人。
这不仅是权力之争,亦是皇统之争。
更是道义之争。
故而即便殿内不少人心向晋王从而心中愤怒、面色难看,却也不得不压抑怒气,缄默无言。
当然,也不过隐忍一时罢了,太子注定是要废黜的,只待太子被废,所谓的皇统自然不复存在,储君之位唯有德者居之,大家齐齐发力,扶持晋王稳定储位,又有何难?
李君羡犹豫一下,挥手让身边两个心腹校尉将王瘦石押赴出去。
众人见他对房俊唯命是从,不仅心底打鼓,毕竟“百骑司”乃帝王鹰犬,李君羡如此做派,实有着太多意味……
待到王瘦石被押赴出去,一直未发声的李孝恭环视一周,沉声道:“陛下此刻尚在晕迷之中,诸位留在此地没什么用处,还请去往偏殿等候。”
他不是亲王,但宗室之内功勋第一,威望比之韩王等人更重,只不过大家却都将目光看向正中端坐的英国公李勣……
李勣颔首道:“郡王此言在理,诸位该请出去等候,吾等也好商议一番当下局势,确保万无一失。”
殿内一干亲王、大臣闻言,互视一眼,遂鱼贯而出,去往偏殿等候消息,唯有身份高贵、权重一时的大臣留下。
李泰、李治、李勣、李孝恭、萧瑀、岑文本、程咬金、刘洎、马周、李道宗、房俊等人相继入座,俱是面沉似水。
李勣平常存在感极低,但这个时候容不得他藏拙低调,率先对程咬金道:“此刻陛下晕迷,朝中难免有人心怀叵测,卢国公身负宿卫京畿之责,还请与‘百骑司’一道相互配合,确保京中安全无虞。”
程咬金与李君羡一齐起身:“末将尊令!”
而后一前一后,走出偏殿,布置防务。
关陇兵败、撤出朝堂,山东、江南两地门阀大举入朝,关东附近世家受创严重、怨声载道,十六卫历经东征、损失惨重……当下之局势繁杂错乱、纠葛牵连,可谓复杂至极,未必没有人心怀叵测、铤而走险。
李勣面容凝肃,目光从在座重臣面上一一扫过,沉声道:“此乃危机时刻,吾奉劝诸位恪尽职守、安分守己,千万勿要心怀不轨,以为可以趁此机会行下大逆不道之举措。”
李道宗蹙眉,不悦道:“英国公此言差矣,在座皆乃帝国栋梁,对陛下忠心耿耿,岂能以‘莫须有’之罪名加以怀疑申饬?该当上下一心,维系安定,静待陛下痊愈为上。”
李勣冷冷看了他一眼,淡然道:“人心不足,自古使然,江夏郡王或许心底无私,但也不能推己及人。吾不在乎背负所谓‘猜忌’‘狭隘’之名声,谁想骂就骂,但陛下苏醒之前,各部兵马必须维系原状,但凡有一丝一毫不轨之意图,便是乱臣贼子,必诛之!”
李道宗打个哈哈,不再言语。
他素来看不上李勣,两人不睦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过此刻李勣说话虽然难听,但也的确是事实,便不跟他一般见识了……
房俊看向李治,问道:“可曾通知太子殿下?”
李治颔首,道:“自然,本王听闻父皇晕厥,赶到宫内第一时间便通知诸位亲王,而后才是朝中大臣。”
房俊不解:“那太子殿下为何此刻仍然未至?”
李治不满,盯着房俊道:“越国公之意,可是怀疑本王假公济私,向太子哥哥隐瞒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