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血验亲?
厉帝眼里闪过一丝暗光。
哪怕之前明庭说过,生父宋义是个没下限的人,可厉帝自己作为父亲,还是个和蔼有责任心的父亲,依旧对宋义抱有一些期待。
按照男人的传统思维,可以对不起老婆,但是儿子,特别是长子是来香火传承的。
无论父子私底下如何,有多大矛盾,当父亲的都不应该在大庭广众之下逼迫孩子到这个地步。
现在厉帝总算是知道了,真的有这种要为利益要逼死亲子的亲爹!
什么父子相认!
不过是看中明庭的能耐,想来摆生父架子,拿孝道压他罢了!
原本厉帝已经为明庭安排好了身份。
可现在,宋义直接要滴血验亲,那些身份什么都不起作用了,厉帝看宋义的眼神逐渐冷漠。
“宋大人真是好大的胆子!”
李晟冷哼,走到明庭身边和他并肩站立。
“明庭是伯爵,还是本宫的义弟。宋大人说要滴血验亲,忠毅伯就要给你这个面子么?”
李晟只差说,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如此对我弟弟?
哪怕宋义知道明庭和太子是结义兄弟,但那只是私底下的消息,现在太子当朝承认,他心里还是有些激动。
果然郡主说的没错,认回明庭好处多多,他必须认亲!
“太子,臣只是想要父子天伦,这是人之常情。若不是明庭误会,认为臣当年抛妻弃子,不肯喊我父亲,臣又何必如此?!”
宋义边说话边咳嗽,不断卖惨。
见李晟还要出头,明庭拉着他,摇摇头。
宋义以孝为由,哪怕是太子,也不方便多为他说话,否则会引来大臣的非议。
“宋大人,你若想求个真相,滴血验亲便是。”
“不过,太子有句话说的很对,我是陛下亲封的伯爵,倘若证明我不是你的儿子,你又当如何?”
“须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为了你一个执念就伤害父母给我的身体,可是大不孝。”
“宋大人总不会以为,你嘴皮子一碰,威胁一位伯爵,却不用付出任何代价吧!”
明庭脸上笑容收敛,冷冷地看着宋义。
虽然他不到15,刚刚被封爵,可身上气场十足,哪怕站在太子身边,气势也丝毫不弱,逼得宋义连着后退了好几步。
“难道还让你老子给你下跪不成?”
发现自己居然在明庭的威势下退缩,宋义恼羞成怒。
这个逆子!
若不是看他如今有成就,自己又怎么会这么委曲求全!
“我说过,你不是我亲爹。你在朝会上提出滴血验亲,无非是要借一个孝字来逼我。”
“看在你脑子有病,出于人道主义,我愿意配合你,免得日后再受此事烦扰。”
“但是你一再骚扰我家人,挑衅我,出口恶言,还当着陛下威逼我,踩我的脸,这不是一句求个真相就能弥补的。”
“那你想如何?难道还要我给你偿命?”
宋义红着眼。
“不,我是文明人。”
明庭看了他一会儿,随后摇摇头。
“算了,都说你是病人,如果我跟一个病人计较,岂不是显得自己段位很低。”
“我只当是做善事,日行一善,希望经过此事,能解除你心中执念。”
明庭摆摆手,一副大度的模样。
“要怎么验,都随你,我没有异议。”
见老大突然这么好心,系统为宋义鞠了一把泪。
以它对老大的了解,他越是温和大方,和煦如春风,对方就越是倒霉,就是不知道老大会给渣爹挖什么坑。
奉天好急,飞出来飘在空中,小身子一晃一晃。
它恨不得自己是明庭脑子里的蛔虫,能猜透他的想法。
或者,老大剧透一下也成啊!
奉天急死了。
“明庭!”
李晟也很着急,他是知道明庭真实身份的人,若是滴血认亲验出来,又该如何?
“大哥,你放心,我什么时候输过!你帮我找几样东西来――”
明庭小声在李晟耳边说了几句。
“忠毅伯,有什么事情不能当面说,非要和太子耳语?你该不是心虚,想请太子殿下帮忙作弊吧!”
齐郡王站出来。
他是宋义的大舅哥,这时候自然是要跟他一条心。
“郡王多虑了,太子公允正直,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更何况,我是真心实意配合宋大人,想帮助他打开心结,小人手段我还不屑。”
“郡王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俊秀斯文的少年笑起来,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原本怀疑他的大臣们见他如此淡定,反倒盯上了宋义。
这人不会是真的因为忠毅伯和他长得相像,就故意赖上对方,非要给人当爹吧!
至于明庭说的,谁是君子谁是小人,大家自然看的清楚明白。
“若是郡王和宋大人不放心,可以选一个你们信任的人帮我准备几样东西,我想要一只狗,一只鸡,一个冰盒,一些……”
明庭说了七八样,其中还有什么骨头,听得人晕晕乎乎,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
齐郡王和宋义商议了一下,最后请上官石出面。
上官石在刑部就有铁面无私,刚直不阿的口碑,从不徇私枉法,绝对不会帮明庭。
至于太子,还是算了吧!
他那么维护明庭,一看就不值得信任。
上官石对明庭说的这些也非常好奇,得了厉帝的令,便下去准备。
滴血验亲,古已有之。
传下来的滴血认亲的方法有两种,一种是碗中盛清水,检验人把血液滴进去,看血是否相融。
另一种,则是曾经被记载在刑案书中的,滴骨法。
宋义担心第一种合血法会有人在水和碗里做手脚,所以选择了滴骨法。
“这是家父的腿骨。”
宋义拿出一只精致的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截细长骨头。
“家父曾经摔断腿,大夫认为他腿骨坏死,做了截取术,但是腿骨保留了下来。”
宋义一说,明庭就知道他是撒谎。
当年宋义考学离家,家中老父母都是反派的娘亲伺候,直到反派丧母后离家上京寻父,老人家依旧活蹦乱跳,身体好的很。
在儿子写来休书的时候,他们还拿着棍子把儿媳赶出家门,哪里摔过腿。
看来,宋义为了验血,这是叫人回家把生父的墓给挖了?
挖墓取骨,厉害了!
不知道老头子在地下会不会骂他是个不孝子。
不过,就算宋义大不孝,又能怎样呢?
自己生的儿子,自然是要一宠到底啊!
那老夫妻为了宋义都能昧着良心把孝顺懂事的儿媳和年幼的孙子赶出家门,任由他们风餐露宿,儿媳死了也不收留孙子……
他们既然这么爱自己的儿子,自然得发光发热,哪怕人死了,也要把老骨头献出来为儿子服务啊!
为了验证骨头的确是自己生父的,宋义还割破了手掌,滴血在骨头上。
果然,鲜红的血液一落下,就渗透到了骨头里。
宋义不顾手上的伤口还在流血,神情激动地盯着明庭:
“该你了!”
宋义的嘴脸,让很多人看着觉得恶心。
说的什么鬼话,当大家都是瞎子呢?什么摔跤后截取断腿留下腿骨,这是蒙谁呢?
真把过五关斩六将考到中央的这些大人们当白痴了!
本来之前站宋义的一些人,纷纷后退,想远离他。
明庭倒也不拖沓,不过他可比宋义仔细多了,又是仔细洗手,又是给刀消毒,还在指尖涂抹了一些白酒。
“等等,你抹酒干什么?”齐郡王跳出来,指着明庭嚷嚷。
“你这是要公然作弊吗?大家都看看,他居然这么胆大妄为,当着陛下就使手段。”
这智商,明庭觉得自己对付他完全不用动脑子。
“郡王,手上有很多看不见摸不着的脏东西,俗称细菌。洗干净手,是为了减少感染。给刀消毒是同理,还有白酒也有消毒的作用。”
“如果把白酒再加工一下,就是酒精。高浓度的酒精能杀菌消毒,在战场上可以挽救将士的性命。”
“你要是没文化,就在家多读书。不然出去闹个什么笑话,别人会说堂堂郡王,肩膀上竟然扛着个猪脑袋。”
咳咳――
本来担心明庭的厉帝,在听到他这话后,忍不住笑了。
就这小子,从来没有吃亏过。
“什么酒精?”
武将出身的镇国公耳朵尖着,直接来到明庭面前,“小蒋状元,你说的酒精是何物?真的能救将士的性命?”
武将征战沙场,受伤是难免的。
如果能有这个酒精,那岂不是伤员的存活力会大大提高?
“老大人,酒精我会,不过这得等以后,我现在被人逼着认爹呢!得先把这场官司弄明白,免得谁都能给我当长辈。”
“好,老夫等着你。”
镇国公也不说别的,就带着呼啦一群武将,站在明庭旁边。
特别是他的两个小子,像门神一样,守着明庭。仿佛宋义要是做什么伤害小蒋状元的事情,他们就出手锤爆他的头。
厉帝倒是听明庭在提到白糖的时候说过酒精。
之前他就带耳朵过了一遍,倒是不知道酒精效果会这么好。
顿时,厉帝看宋义的眼神除了厌恶,还有一丝杀气。
这个狗东西,非要将吾儿逼迫至此,可恶!
明庭利落地在手指上划了个小口,挤了两滴血在骨头上。
无数双眼睛盯着那一截腿骨,结果,血融进去了。
“哈哈哈哈!我就说了,老子是你爹!你不认我也不行,怎么样?怎么样!血融进去了!”
宋义狂笑着让大家看腿骨,边说还边指着明庭,形状如疯癫。
“这是我儿子,我宋义的儿子,14岁的状元,还是六元――”
很多看不惯他的大臣忍不住同情明庭,怎么有这么个爹。
苏衡中也着急。
他竟然从来不知道明庭还有这样的身世。
反倒是齐郡王那边的人,一个个笑容满面,逼着明庭认爹。
厉帝皱了皱眉,随后眉头舒展开。
他好像从没见到明庭失败过,刚才这小子让上官石准备了一些东西,大概是要做些什么吧!
“等等!”
在宋义炫耀一轮时候,明庭喊停。
“谁说血融进骨头里,我就是你儿子?宋大人,你是高兴得太早了吧――”
“忠毅伯,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不肯认亲生父亲,还嘴硬?陛下,臣要参忠毅伯!”
齐郡王嗓音洪亮,宋义还没说什么,他就先冒了出来。
枪打出头鸟!
明庭二话没说,抓着齐郡王的手,割破手指,将鲜血滴入骨头中。
“你大胆!”齐郡王手指一痛。
“嘘――”明庭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着骨头。
“郡王,你的血也融进骨头里了。莫非,你和苏大人是隔水兄弟?哇,那这样的话,东阳郡主和宋大人岂不是乱/伦!”
什么?
皇室丑闻?
一群大臣们纷纷伸长脖子看热闹。
“诶,真融进去了!”
“所以,是宋大人的父亲给老齐王戴了绿帽子?还是他也是齐王的儿子?”
“真乱啊!宋大人的爹真是好大的胆子,连皇室血脉也敢混淆,啧啧――”
一时间,热议纷纷。
齐郡王傻眼了。
“不,这不可能!我是父王的嫡子!”
他怎么可能是乡野村夫的儿子?这绝对不可能!
这回,不用明庭出手,齐郡王自己咬破指头,把血滴在骨头上。
为了证明自己,他还狠狠地挤了很多。
融了,又融进去了!
“恭喜郡王找到失散多年的弟弟,恭喜宋大人和郡王兄弟团聚,真是可喜可贺啊!”
明庭笑眯眯地跟他们道贺,“就是不知道郡主是宋大人的姐姐还是妹妹……”
他这么一提醒,大家想起来了。
郡主和宋大人是夫妻,还在一起生了儿子。
这要是兄妹,那真是大大的丑闻。
“不可能,根本不可能!”宋义慌了,他爹一辈子在老家,怎么可能认识生活在京城王府里的老王妃?
就算有机会认识,老王妃也不可能看上他爹啊!
“一定是你做了什么――”
宋义突然转身,指着明庭。
“你个不孝子,一定是你用了什么龌龊手段栽赃陷害我!”
“你好恶毒,我是你的亲生父亲,你居然这么害我!害死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宋义和齐郡王两人都双眼充血地看着明庭,仿佛他是个会使妖术的妖孽。
就连一直担心明庭的小太子和苏大人,这会儿也傻眼了。
峰回路转的,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一出啊!
这个时候到底应该相信谁?明庭到底做了什么?
“你想干嘛?”见宋义要扑过来打明庭,镇国公的儿子立刻站出来,挡在他面前。
“笑话!做了丑事就有纸包不住火的一天,许你们做,不许人揭穿么?”
宋义想哭。
他真的没想到会闹出这么大的事情来,真是六月飞雪,他冤枉啊!
“忠毅伯,到底是怎么回事?”
厉帝坐在龙椅上早就心痒痒了,只是碍于帝王的威严,不能下来看热闹。
厉帝自然是不相信老王妃会做对不起老齐王的事情。
可是为什么齐郡王的血会融进宋义父亲的腿骨里?这究竟是为什么?!
厉帝想知道,明庭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
“陛下,能否等上官大人带着臣需要的东西回来,臣再解释?”
“好。”
上官石紧赶慢赶的,终于把明庭需要的东西凑齐,叫人搬了进来。
众人一看,一只活狗,一只活鸡,一个冰盒子,一些粉末,还有长长短短的骨头,甚至包括新鲜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