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晚上,大雪初霁,月光清霜。
清润有礼的声音讲述着她那些年未曾见过的天地,整整讲了一夜。
谁都没有睡。
她终于无需自欺欺人的在每一天夜里讲着曾经,他讲给她的故事。
床前那道身影挺直瘦削,在月光中愈发飘渺。
他安安静静,讲到声音沙哑。
已是凌晨。
“明天再讲。”染白舍不得他嗓子,“要和先生一起睡。”
“阿白。”他低声,“我想讲给你听。”
静了两秒。
染白说好:“我听先生讲。”
夜色昏沉,雪光月色混为一线,照入阁楼那一扇狭小的窗户,将那道身影映照的明明灭灭。
这一幕在梦中太久了,久到千万年来,回忆都是一种奢侈。
他有太多的话想讲给她听,在那些暗无天日的日子里。
可是他最后只是唤了一声阿白,如过往那三年的每一天晚上,讲着陌生的圆满的故事。
故事里的主人公一生幸运,无灾无难。
是他寄托在故事中的影子。
先生在昏暗月光中长久的闭着眼睛,指尖缱绻落在染白眉目处,声声不息,心跳不止。
夜至深处,染白听到他似乎轻叹了一声,声音似遥远又近在咫尺。
“先生很久未归家,想念又欣喜,更多的却是愧疚。”
染白自始至终牵着他的衣袖,未曾松开,看着他,只说一句:“先生回家便好。”
夜色深深,寒流翻涌,最终归于清辉月色,刹那温柔。
这一天晚上,终不再孤枕难眠。
故事讲了整整一夜。
谁也没有睡。
先生坐在那里,看不见,衣袖被染白牵着。
染白一夜未合眼,始终在安静中长久的凝视着他。
翌日是个晴天,屋檐上的雪有些化了,滴滴答答的从檐上滚落,阳光刚刚好。
光照进了阁楼,映出两道身影。
先生刚打开梳妆台下的第二个格子,从里面取出木梳,便被染白按住了手腕,红色云纹衣袖流传着银光,手指苍白冰冷,动作慵懒,轻描淡写的从他的手中拿走那一把木梳:“我来。”
他不和她争,坦然坐在梳妆台前,含笑:“好,麻烦阿白了。”
“不麻烦。”染白低声说,“我还没给先生梳过头。”
阁楼中有片刻安静。
血族红衣如雪,银发红眸,执着木质的梳子,苍白修长的手指把着三千发丝,站在先生的后方。
阳光洒落,模糊了两道身影,影子重叠在一起,纠缠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