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同那些太医所说,每个病人体质不同,盖勋的病已经拖延了太久,根深蒂固难以根治,就算用药正确,也有治愈失败的概率。
没有什么阴谋,也没有什么密谋,只是盖勋真的已经到了大限。
《后汉书·卷五十八·虞傅盖臧列传第四十八》记载着盖勋的死因。
“疽发背卒,时年五十一。遗令勿受卓赙赠。卓欲外示宽容,表赐东园秘器赗襚,送之如礼。葬于安陵。”
原本的时空之中,盖勋死于初平三年(192年)的夏天。
许安带领着黄巾军改变了原本进程,所引发的变动,改变了很多人的轨迹。
而盖勋就是被其改变的一员,一直到华阴之战爆发,许安出兵进攻关中,盖勋都一直好好的活着。
吕布的消失,使得王允没有再如历史上使出连环计,但是许安的却是给与了王允一个利用董卓外出,在内部起兵夺城的消息。
所以王允一直以来都在盖勋、皇甫嵩等人密谋。
盖勋一直以来,都在苦苦坚持,心中强提着一口气,一路坚持的走到了陈都。
而当到达了陈都之时,盖勋心中强提起的那口气却是已经消散。
病魔去而复返,重新缠上了盖勋的身躯。
……
夜幕之下的陈都静谧非常,秋风萧瑟,落叶飘扬。
盖勋昏昏沉沉的趴在床榻之上,他的思绪随着房舍之外不断卷动的秋风一起不停的飘扬着。
落叶纷纷,秋衣渐深,漫山遍野的山林树木早已经穿上了秋装,陈都的郊外,秋意盎然,正适合旅人上路,游山观水。
只是那样的美景,盖勋却是对其全然无知。
背部的疼痛无时无刻的不在折磨着他的神经,密密麻麻的汗珠从盖勋的额头之上慢慢渗出。
房舍之中充斥着药石难闻的气温,让人难以呼吸,难以喘气。
盖勋的精神疲惫不堪,早已是到了极限,钻心的疼痛折磨的他已经两日几乎都没有怎么合过眼,让他的意识一直处于浑噩之中,他已经几乎快要忘记了时间,忘记了自己所在的地方,甚至自己到底是谁。
一连喝了数日的苦药,但是却不见丝毫的效果。
都说,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可是现在苦口的良药却是也不能让他感觉到好过半分。
皇甫嵩坐在盖勋的身旁,看着这位昔日意气风发的老友,如今却是面色惨白,无力的爬伏在病塌之上,甚至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
神龟虽寿,犹有竟时。
腾蛇乘雾,终成土灰。
勇武如西楚霸王也无法抵挡住时光的侵蚀,智计如张良、萧何也无法阻止时光的前进。
一统天下,横扫八荒,并吞天下,被称之为千古一帝的始皇帝穷极一生,耗费无数的钱财,却是也没有能够求的长生。
祖龙被葬入了骊山之中,和那些昔日跟随在他麾下的秦军锐士一起,永远的在骊山之中陷入了沉眠。
那些曾经为秦国立下了汗马功劳的军卒,被工匠按照其磨样雕刻成了了一件又一件兵马俑,陪伴着始皇帝长眠于骊山之中,万世同存。
生老病死,没有人可以违抗。
皇甫嵩心中微叹一声,他们都已经老了。
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如今的天子,早已经不是他的最初尊奉的那位天子。
朝堂中的大臣已经是换了一批又一批。
“咳——咳——”
皇甫嵩轻咳了几声,他的声音显得有些虚弱。
其实不仅仅是盖勋的身体不好,皇甫嵩的身体也是已经快要到了极限。
只是没有如盖勋一般突然恶疾复发,尚且还能坚持罢了。
事到如今,他甚至连战马都没有办法骑乘,身为武将,在常年的征战之中,皇甫嵩的身上早已经留下了不少的暗伤,壮年之时尚且没有大碍,没有什么影响。
但是当他的年事越来越高之事,那些以前被其忽视的小伤病却是成为了他的问题。
“义真……”
皇甫嵩咳嗽了几声,突然听到了一阵轻微的呼喊声。
他身形一顿,听出了声音正是从盖勋的口中发出。
盖勋双手颤抖,似乎想要强撑着坐起身来。
“我在。”
皇甫嵩俯低了身形,握住了盖勋的右手。
“元固是要说什么,我可以代为转达。”
听到了皇甫嵩的声音,盖勋也停止了动作,他放弃了坐起身的下想法。
盖勋缓缓抬头,因为皇甫嵩俯下了身躯,所以他看到皇甫嵩的面容。
皇甫嵩看着面色枯槁,满头虚汗的盖勋,心中不由一颤,盖勋被这一疾病已经折磨的快要不成了人形,他很清楚盖勋每时每刻都饱受着巨大痛苦。
这数日以来,盖勋每日都是浑浑噩噩,始终没有多少意识清醒的时间。
不过现在皇甫嵩很确信,盖勋的意识绝对是清楚无比。
盖勋的脸上此时也缓缓出现了一点血色,但是并不多,看起来精神稍微好了一些。
皇甫嵩心中微颤,他并没有因为盖勋病情的好转而情绪高昂起来,反而是面色更为凝重。
皇甫嵩作为一名久经沙场的将校,也曾经送别许多的故友,他自然知道回光返照的说法。
盖勋这数日以来病情都没有什么好转,连药都已经是停了,三名太医,还有请来的名医都已经放弃了治疗。
皇甫嵩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从一旁的案桌之上取来了一碗参汤,拿到了盖勋的近前。
参汤下肚,盖勋的脸色再度红润了一番,黯淡的眼眸之中也重新开始恢复了神采。
盖勋抓住了皇甫嵩的,在皇甫嵩的扶持,他艰难的坐起来。
背上的疼痛似乎减轻了一些,盖勋的脸色不再痛苦,而是多了一些从容。
“今日是何日?”
“十月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