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朝不是汉唐,所谓权珰不过是假天子虎威而已。莫看阉党今日志盈气满,他日究竟是何结局还未可知,老夫言尽于此,登万贤侄千万慎之。”
“仲升公金玉良言,晚辈定当牢记在心。”林海起身对何汝宾作揖,双方又说了一些闲话后,何汝宾留林海在家中吃饭。
吃完饭从参将府出来后,林海的心情很有些郁闷,山阴吴家竟然吃相这么难看,才合作
还有就是,洪承畴、何汝宾两人都要离任,眼下自己在浙江官场可谓是孤立无援,接下来的生意肯定是不好做。
要是像后来的郑芝龙那样自己组织货源,那势必是要雇佣一大帮人去分散采货,这样一来他林某人的走私规模很快就会人尽皆知,浙江的各路神仙少不得要把黑手伸过来。
或许该重新找个靠山?有银子开路这事应当也不是太难,但问题是眼下林海还真不知该找谁。
据何汝宾所说,这新任海防道董承诏是个小海瑞,那肯定是不行的。浙江巡抚和总兵又都是阉党,那更是不能沾惹,如此一来够分量的似乎也就只剩下巡按御史了。
现任浙江巡按名叫刘之待,就是上次和洪承畴一起击败东番贼寇林七老的那位,因为这件事的缘故,林海还特意打听过此人。
这刘之待倒是个硬骨头,听说反对阉党的态度很是激烈,从这个角度讲似乎是个不错的人选,毕竟到了崇祯朝这类人一般都能得到重用。
问题是林海不知道此人能不能活到那时候,毕竟天启六年、七年这两年才是魏忠贤真正只手遮天的时候,要是这刘之待直接嗝屁了,那他林某人不是白投资了吗?
更何况巡按御史的任期还只有一年,刘之待已经上任小半年了,投资此人实在是没啥意思。
要么就是还走目前这种包买商的路线,派人去和余姚的泗门谢氏接触一下?
但谢氏在濠镜有垄断经营权,利润率很高,在浙江也未必就没有合作的海商。自己一个生面孔贸然贴上去,对方能不能放心跟你合作另说,至少这价钱肯定是不好讲的。
更何况有了山阴吴氏的前车之鉴,林海对这余姚谢氏也并不抱太大期望,尤其是想到谢三宾那副嘴脸,更让他对此事持谨慎态度。
林海一边走一边思索,等回到千户衙署的时候心里已大致有了主意。不管怎样,今年的丝货还是要着落在山阴吴府头上,反正以后是合作不成了,既然是你先玩阴的,那就别怪我林某人手黑。
至于明年的,暂时还不用着急,完全可以从长计议。实在不行,那就干脆从许心素那边进货算了,最多也就是价钱高点,但人家那是四代人和福建士绅合作了六七十年,论起稳定可靠来比他林某人临时去找余姚谢氏要强得多。
林海把阮美叫到了书房里,几个月不见这小子越发人模狗样了,看来果然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这厮是负责搞公关的,从林海这里领的经费是着实不少。
“你爹最近联系你了没有?”林海开门见山问道。
在淡水的时候,他把老阮派给了张勇和海野左兵卫,一方面是因为老阮熟悉崇明到舟山一带的水文,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方便和阮美联络。
“半个多月前我爹来了一次舟山,让我给大人带句话,若是大人要找他,只需去泗礁山的后滩湾即可。”
林海闻言点了点头,看来张勇等人是把老巢选在了泗礁山,那是乘泗列岛最大的主岛,历来都是水匪出没之地。张勇和海野左兵卫能在泗礁山长驻,足以说明已经在这一带海域站住脚了。
阮美见林海只是点头没有说话,忍不住又问道:“大人,我爹究竟在做什么?我问他他也不说。”
“这事你不要管,知道得太多对你没什么好处。”林海倒也不是对阮美不放心,阮家父子三人如今都在自己手下效力,而且老阮还深度参与了劫使团案的行动策划,他其实也没有什么好防的。
不过阮美是负责搞公关的,天天都在和各衙门的胥吏还有山阴吴家的奴仆小厮等人喝酒厮混,万一醉酒误事那就麻烦了。
“是,大人!小的再也不问这事了。”阮美这架儿也是个伶俐人,听到林海这般说,当即就闭嘴不问。
林海接着又道:“苏州的那个张溥,你寻到了没有?”
正月初的时候,他离开舟山去淡水的时候,曾经交代过阮美和柳敬亭,让他二人去一趟苏州,打听一个叫张溥的秀才或举人。
阮美回道:“小的和柳麻子一起去了一趟苏州,打听了半个多月,倒是听说了两个叫张溥的,但都不是读书人。”
“既是如此,那此事暂且作罢吧。”林海闻言也无可奈何,看来此时的张溥还寂寂无名,要在人口繁多的苏州寻到此人,只怕是形如大海捞针了。
“小的差使没有办好,请大人责罚。”阮美这厮又在抓乖卖俏。
“此事不怪你。”林海说着又道,“明日一早你去趟山阴吴家,问问仁五爷那批丝货可备齐了,何时可以交货。”
“办完这事后,你再顺带去趟西湖断桥。”林海说着拿出一个包裹来,“这是《红楼梦》
“是,大人!”阮美听说要去王微那里,脸上顿时露出欣喜神色,他最近已勾搭上了王微身边的那个妙真小道姑,正处于恋奸情热的时候。
打发走阮美后,林海又在书房里独自坐了一会儿,今天从何汝宾那里得到的信息量有点大,他还需要好好思量一下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苏州民变、阉党、潘汝桢……潘汝桢,这个名字我怎么感觉好像在哪儿听过……”
林海在书房里来回踱步,忽然之间他想起这新任浙江巡抚潘汝桢是谁了,这厮不就是首倡为魏忠贤立生祠的那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