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凡是大规模的军事动员和调动，从来都不是一件可以隐瞒的事情。
因为动辄十几万、几十万、乃至上百万的人员、装备、后勤补给向某个方向集中所闹出来的动静，但凡不是聋子、瞎子都能看得见、听得见。
除了像慈父那种倔强到极点、刚愎自用、习惯了独断专行的人，恐怕大多数智商正常且保有理智的领导者看到有邻国在自己边境大量集结军队、调配各种战争物资，都会下意识做好迎接入侵的准备。
毕竟调动那么多人员和物资本身就会不可避免产生巨大的成本。
如果不是为了通过战争获得更高的收益，谁又会吃饱了撑的平白无故瞎折腾。
难道是嫌自己的财政压力还不够大吗？
同样的道理，伴随着巴托地狱第九层正式进入战争动员状态，数以亿万计的魔鬼被集结成一个又一个完整的军团，所有人都从中嗅到了战争的气息。
尤其是原本就有许多来自各个外层位面和物质位面势力的巨大赛博朋克城市，早就有无数的探子开始打听这究竟是要跟谁开战。
尤其是那些人脑子已经打成狗脑子的恶魔领主，有一个算一个都非常担心阿斯摩蒂尔斯和左思在这种时候突然联手对无底深渊发动大举入侵，再一次占领转化几个乃至几十个层面。
那样的话，双方现如今维系的微弱平衡就会被彻底打破。
就连蜘蛛女神罗丝也加大了活动的力度，许多原本低调的黑暗精灵开始变得异常活跃，试图搞清楚那些集结起来的庞大军团究竟要开赴到哪一处战场。
毕竟她的国度就在深渊第六十六层，一旦魔鬼开始大举入侵必然首当其冲。
除此之外，之前与左思彻底撕破脸的兽人神系、地精神系也都不由自主变得紧张起来。
格乌什更是暂停了与宿敌精灵的长期战争，将重兵转移回自己的国度。
谎言王子希瑞克则紧急与恶魔王子狄摩高根缔结同盟。
整个宇宙不管是诸神还是其他类神力都因为左思突如其来的大动作而屏住呼吸。
别说是他们了，即便是同为地狱阵营的其他层面领主也都绷紧了神经。
虽然大多数魔鬼都不认为向来对扩张影响力和权力没有太大兴趣的亲王会对自己人下手。
但即便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也足以让马曼子爵这种曾经与左思为敌的家伙感到紧张不已。
此时此刻，在巨大赛博朋克城市内的证券交易所内，数不清的赌徒和投机者正在上演冰火两重天的悲喜剧。
原因很简单！
如此大规模的军事行动百分之百会对金融市场造成巨大的冲击。
更何况这里的所谓“证券交易”并不是为了方便资源配置，单纯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赌场。
地球上的金融体系好歹在资本崛起的三百多年时间里极大帮助实体工业的发展和技术创新。
毕竟金融产业起步要追溯到大航海时代的开启。
那个时候远洋贸易无疑是最赚钱的生意。
一艘船，只要能成功开到盛产黄金宝石的非洲，亦或是香料的原产地东南亚和印度，以及着名的丝绸、茶叶与瓷器故乡东亚，带上这些特产返回欧洲，立马就能赚到几倍乃至十几倍的利润。
可伴随着高回报率的是无法想象的巨大风险。
无论是风暴、海盗、当地混乱动荡的局势，还有那些来自欧洲其他国家的同行，都有可能会让一艘满载货物的船凭空消失。
即便是最富有的商人、贵族、王室也无法单独承受如此巨大的损失。
所以许多欧洲国家为了加入这场饕餮盛宴，就开始想尽办法将民间的财富集中起来建造更多船只去控制航线和重要的港口，以确保自己在某些地区贸易中占据绝对垄断地位。
这种集资和给投资者分红的模式就是现代金融的开端。
只要翻开欧洲大航海时代的历史就不难看出，金融在其中所起到的关键作用。
甚至可以说凡是当时的海上强国，基本有一个算一个都发展出了极为先进的金融体系。
比如说第一个完成工业革命的英国，再比如说能凭借极为狭小国土一跃成为海上马车夫的荷兰，还有与英国展开过激烈竞争的法国。
事实上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之前，金融扮演的都是给实体工业服务的角色。
但老牌资本主义强国为了争夺资源和市场导致的惨烈世界大战，无产阶级政权大范围兴起，还有内部越来越剧烈的阶级对立，导致精英阶层开始主动追求去工业化，只保留高级附加值的产业。
这也是为什么欧美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在战后社会矛盾一下子就得到了极大缓和。
甚至几十年后的年轻人还会歌颂资本主义，认为这才是世界上最好的制度。
殊不知这一切实际上源自于“自我阉割”。
自己没有了大量的低端产业工人，把利润少的制造业转移给那些欠发达国家，原本激烈的社会对立自然也就不复存在。
而且还可以通过廉价劳动力压低商品的成本，再通过金融手段收割对方好不容易创造出来的财富，让本国民众在收入不大幅度增长的前提下享受到更好的生活品质。
后来随着新自由主义概念被明确提出，地球上的现代金融体系才彻底脱实向虚变成了一种由债务驱动的数字游戏。
不过巴托地狱的证券市场则刚好相反，从一开始就被设计成了充满尔虞我诈、陷阱遍地的修罗场。
它涨幅与下跌跟收益、财报并不产生直接联系，而是完全由投机者的意向来决定。
其目的并不是为了通过资本手段来收割财富，而是为了收割那些参与这场游戏投机者的灵魂。
这也就意味着即便是很小的相关消息都有可能成为幕后操盘手炒作、制造恐慌的工具。
所以这里的股票和债券每天都在进行着地球人根本无法想象的剧烈震荡。
也许上一秒还在不断上涨，下一秒就会直接跌破谷底变得一文不值。
更不用提像领主开始进行战争动员这样惊天动地的大动作。
顺便提一句，在巨大赛博朋克城市的证券交易所内，动辄十几倍、几十倍乃至上百倍的杠杆都是常规操作。
因为凡是入场的人都抱着一个念头，要么发一笔横财、要么直接输掉自己的灵魂破罐子破摔。
在这样的动机和大环境下能有好结果才出了鬼呢。
“不！！！！！！！钱！我的钱！”
“天呐！我……我居然破产了！这么多的债要怎么样才能还得清？”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明明原本一切都在我的预料之中！”
“天杀的！这下全完了！”
“哈哈哈哈！发了！发了！感谢伟大的索斯亲王！从今天开始起我就是您最忠实的信徒！”
“俺也一样！谁能想到原本只是想要买点军工股票等着升值小赚一笔，结果这一下子直接翻了三十倍。”
“何止军工股票在上涨，就连几个雇佣兵中介公司的股票都跟着一起原地起飞，看样子至少会连续上涨好几天。”
“走，找个地方喝一杯？”
“一起！我刚好知道一个提供特别服务的地方，可以在喝酒的同时顺便享受其他方面的服务。”
……
看着交易大厅内那些或是已经完全陷入癫狂，或是像个疯子一样狂笑的形形色色身影，来自漫威宇宙地球的金融专家们只感觉头皮发麻，全身上下都被汗水浸透了。
要知道在地球上，但凡出现突如其来的股市暴跌都会被冠以“黑色星期五”的名号。
可在这里，类似的情况几乎每天都在上演。
尤其是这一次战争动员所带来的冲击，简直超出了所有人想象的极限。
同样的，他们也开始逐渐对这个连接着无数世界“完全自由”的金融市场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甚至一些原本无比推崇金融自由化的家伙开始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认为没有监管的市场最终必然会演变成为可怕的灾难。
因为实在太“自由”了，以至于长期投资者根本没办法生存，最终劣币逐良币剩下的全部都是孤注一掷的疯狂赌徒跟投机者。
好几个年纪比较大的操盘手甚至由于无法承受那突然攀升又直线下降的陡峭曲线而心脏病突发当场死亡。
想到这，来自人联的负责人掏出一张餐巾纸擦了擦头上密密麻麻的汗珠，头也不回的询问：“如何，我们的资产配置表应该能做到勉强维持盈亏平衡吧？”
“以目前的状况来看应该差不多，甚至还略有小赚。不过卡博尔到现在还没有把报表提交上来。如果他没有亏太多的话。”另外一名五十岁上下的女性心有余悸的回答道。
今天交易开始之后，所有的股票、债券之类金融衍生品就如同过山车般跌宕起伏，所有负责操作人员的心情也同样如此。
毕竟一旦出现巨额亏损，损失的可不仅仅是金钱那么简单，而是关系到整个地球的生死存亡。
另外，地狱这边也没有什么“人死债消”的概念，而是会直接追究其子孙后代，以及所在的势力、国家。
那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巨大精神压力，但凡心理素质差一点的都会瞬间崩溃。
“卡博尔？”
听到这个名字，负责人立刻下意识皱起了眉头。
他依稀记得对方好像是整个团队中胆子最大、最激进的家伙，为了追求高收益，好几次把自己掌握的资金全部压在一些风险高到难以想象的股票上。
虽然连续好几次都赌对了，可这种冒险主义的作风并不是人联所鼓励的。
就在女人还想要说点什么的时候，一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十分慌张从外面跑进来，长期不接下气的大喊：“不……不好了！卡博尔……他……他刚才转移了手头所有资产跑路了。”
“什么？你再说一遍！”
负责人脸色勃然大变。
“卡博尔跑路了！他偷偷背着我们加了一百七十倍的杠杆！所管理的资产现在全部变成了负债！巨额的负债！而且他还诓骗我转移走了一大笔钱。”
中年男人用无比激动的语气一股脑把自己知道的全部说了出来。
“损失有多少？”
女人胸口剧烈的起伏，眼睛的眼白部分在短短几秒钟内就浮现出了密密麻麻的红血丝。
因为那可不是区区几万亿、十几万亿美元这样可以通过绑定国际贸易结算来慢慢稀释掉的东西，最多不过引发全球范围内的通货膨胀。
这个交易所里玩的货币只有两种，一种是实实在在的魔法金属和贵重金属，另外一种则是灵魂。
“十五亿……我们现在欠了地狱银行十五亿个灵魂，必须在三天之内补齐，否则就会进入冻结资产和强制清算程序。”
中年男人声音颤抖的说出了一个让在场每个人都倒抽一口凉气的数字。
十五亿个灵魂？！！
在听到这个数字的瞬间，负责人两眼一翻直接砰的一声直挺挺摔在地上晕了过去。
没办法不晕。
每一个灵魂都意味着鲜活的生命。
而且以巴托地狱的债务利息，只需要几年功夫就能滚出一个令人绝望的数字。
他简直不敢想象这个消息传回去人联那边会有怎样的反应。
女人更是像疯了一样毫无形象的嘶吼道：“他怎么敢！快！去联系人联理事会！让他们派出阿斯塔特！派出复仇者！无论如何都要把卡博尔给抓回来！”
“可这里是巴托地狱，随便一个街上走的路人或魔鬼都掌握着我们所无法企及的魔法力量和远超常人的身体素质。你确定我们的人能在这里活动？要知道一旦离开安全区，精神控制、魅惑等手段简直多到难以计数。”
另一个身穿动力机甲、佩戴大量魔法装备且负责安保工作的人忍不住发出了质疑。
作为人联派往这里常驻的武官，他可是肩负着搜集情报的使命，从来之后的第一天就开始对这座没有边际的巨大城市展开了调查。
结果不查不知道，一查整个人都陷入了强烈的惶恐之中。
不管是魔鬼的阴险狡诈，还是超自然力量和各种先进科技的普及程度，都绝对不是地球人类所能企及的。
就以尼克·弗瑞推动建立起的复仇者，大部分成员放到这里也不过是个稍微强点的炮灰而已。
尤其是黑寡妇、鹰眼、钢铁侠、美国队长这样的凡人，在没有抵抗心灵控制的魔法装备情况下极有可能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就会被影响、控制，甚至反过来变成对方的间谍。
至于那些经过手术改造的超级阿斯塔特战士也是同样如此。
除此之外，像什么玩弄灵魂的邪恶魔法，还有能够以假乱真的幻术，都是普通科技所无法破解的。
即便是一些不起眼的街头帮派首领，放在地球上都能掀起滔天巨浪。
“管不了那么多了！总之先把消息送回去，剩下的交给人联理事会决定。如果不将卡博尔抓回来，这么大的锅谁来背？我们搞不好都会被送上法庭判处死刑。”
女人歇斯底里的抓着头发，满脸都是崩溃绝望的表情。
毫无疑问，这些家伙的下场充分说明了当金融脱离实体产业开始变成一个巨大赌场的时候会变得有多么危险可怕。
当然，更可怕的是那些并不掌握资本力量还妄图想要靠钱来不断生钱的“韭菜”们。
正是由于人性的贪婪和对于不劳而获的渴望，才会有一茬接一茬源源不断割不完的韭菜。
作为同样在巴托地狱第九层定居的财富女神渥金，眼下正饶有兴致观察着证券交易所内的情况，过了好一会儿才评价道：“有趣，这还真是一种相当高明的抢劫方式呢。”
“抢劫？”
旁边的一名跟随在女神身边的牧师露出十分疑惑的神情。
“嗯，就是抢劫。
因为在这个交易所内的投机者和赌徒并没有创造真正的财富。
更像是一群坐在赌桌上的人在相互掠夺对方的钱。
整个过程没有创造出任何与之相对应的实物。
难怪索斯认为这些人以交易增加值作为财富统计的方式简直可笑至极，估计里边起码有三分之到一半以上全都是这种水份。”
在说这番话的时候，渥金脸上浮现出赤裸裸毫不掩饰的轻蔑。
身为财富女神，她看重的一直都是真实的财富增加，而非这种虚假的泡沫。
这也是为什么她严令禁止信徒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并且发行货币的时候会非常谨慎，宁可少发也绝不滥发，保证每一笔钱都有相对应的东西。
每当听到证券交易所里的那些人向自己祈祷时，渥金就会感到前所未有的荒谬可笑。
因为这根本就不是她的领域，而是幸运女神泰摩拉的职权范畴。
最重要的是她非常怀疑作为善良阵营的女神，泰摩拉是否会回应、保佑这群内心之中早已被贪婪所吞噬的家伙。
“那……我们是否要趁乱出手收购一些进入破产清算环节的优质资产呢？”
牧师小心翼翼的请示。
渥金不加思索的回应道：“那是当然。
告诉教会里的所有人，只要是有价值的产业就可以放心大胆的收购。
顺便帮我打听一下索斯突然搞出这么大的动静，究竟是打算对付谁。
哦，对了，还有派人把那个叫做卡博尔的凡人带过来，我对他的灵魂很感兴趣。”
“如您所愿。”
牧师单手抚胸深深的鞠了一躬，随后迅速转身离开。
没过一会儿功夫，那位从人联逃走的操盘手就在黑白两道挂上了数额相当恐怖的悬赏。
财富女神渥金教会的信徒们基本都是富有的商人，因此基本不会亲自撸袖子下场去跟被人拼命，而是更倾向于花钱雇佣别人来替自己去干一些可能存在危险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