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皎洁,南弋独立于飞檐之上,心底却不得一丝安宁。
宅院里,一处屋内已经熄了灯,几个侍卫守在院内院外。
他大概已经睡下了。
南弋想起方才叶思敏和她说的话,不知为何心头一紧。
她刚刚大概是落荒而逃,那一句话几乎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你只是不够爱他。”
不被坚定选择的人才会患得患失。
如今这般境地,她进退不得,亦无法选择。
如果东寻必定要成为她和君烨之间的阻碍,逼她不得不选择……她到底该怎么做?
或许就像叶思敏说的,她只是不够爱他。
南弋紧紧握着手,欲望强烈地想见他一面,可真见了面,她该如何面对他,同他解释。
君烨大抵还在怨她恨她。
*
“老大,要不要派人去查一下。”一个影卫按着剑,走到夜枭身旁道。
夜枭看了一眼黑影的方向,“查什么,那是慕家少主。”
总不至于他这点眼力都没有。
“慕少主?那要不要报给主子?主子这才刚熄灯……”
夜枭抬眸再看时,黑影已经离开了。
“主子这几日身体不好,眼下好不容易歇下,先不必报,等到明日一早我亲自禀报。”
夜枭看了一眼寝屋,想起白日里君烨似乎和南弋吵了一架,两人前后离开,而他见到君烨时,见君烨神情阴郁压着怒火,脸色难看的苍白。
君烨只有被气狠了才会这般控制不住自己,连着眼角都泛红。
白日里刚发生了事,眼下各自冷静些倒也好。
刚离开没多远,南弋却在一处地方碰见了几个女弟子,那些人披着黑色斗篷,露出的衣裳却是紫色。
南弋隐身在一旁,听不清楚这几人说了什么,跟踪近了些,突然看到这几个女子右手手腕上绘制着诡异的花纹。
而这些熟悉的纹路,她曾在空相臣侍卫射杀的紫衣女弟子身上看到过。
南弋想起了什么,慕修然曾派人调查过这些紫衣女弟子,这些人的确是雷楚洲宗门人,全门皆为女弟子,这个宗门,名为素问。
冷初带人查证,这些人自清元门宗门大会的时候便已经在清元门出现。
南弋冷着眸色,悄然跟了上去。
那几人忽然分头离开,便显得更加有问题。南弋四周观察了一番,立即跟在一人身后。
那人在一处水井前停了下来,把葫芦里的东西倒进了水里。全程几乎没有停顿,收起东西,那人却在水井前往里面观察着什么。
南弋无声无息蒙住脸,在下一瞬间便冲了出去。那紫衣弟子防备不及,生生挨了几招,这才亮出武器对战。
游龙刺。
南弋自然认出了对方所用的武器,也察觉出……这个弟子在用毒。
把毒藏在兵器上,南弋不知道是应该夸这人对自己用毒太过自信,还是对对手太过轻视。
速战速决地,南弋只用随身的匕首接下那人的进攻,接二连三点了穴位,下一刻,那女弟子便彻底失了力气,没了意识。
“给我下毒,若是成功也算你的本事。”
南弋摘中毒粉被她打回给了对面的的人,所以眼下中毒的可不是她。
若不是为了抓住活口,她也不用费这么多功夫。
彻底封住了死穴,南弋这才把兵器拿过来,捏了一些粉末观察嗅闻。
“让人致幻失力的药,配方倒是纯得很。”
南弋从她身上搜出葫芦,借着月光用匕首破开,却冷不丁看到……里面卧着一个虫卵。
那虫卵是绿色,半个小拇指大点。
拿着匕首,南弋用刀尖挑开外面的虫卵薄膜,等她看清里面的东西,不禁胆寒。
是蛊虫!
而且,这只蛊虫并不是幼虫,而是即将下卵的母虫。
她立刻走到水井旁边,终于明白了什么什么。
这些女弟子竟然在清元门居民水井里下蛊虫虫卵!
南弋抬眸,立刻朝着另外几个弟子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
一处瞭望台下,两个侍卫看到有人靠近,立刻出声警告。
可等那两人看清南弋拿出的东西,立刻半跪抬手行礼,“我等拜见少主。”
南弋收起慕主令,冷声道:“集合附近塔台所有人,不得有误。”
“是!”
*
一早,剑修长老带着褚和姜迟准备下山,半路上,却看到不少羽麟卫带剑也下了山。
“门内是有什么事么?”姜迟问。
褚和看着,道:“羽麟卫之事,不可妄议。”
到了山门处,三人却被守卫拦了下来。
“今日为何不准下山?”褚和隐隐觉得有什么事发生。
山门处守卫道:“小少主有令,从今日起门中之人不得下山。若长老有要事,可禀报少主或宁统管,我等才可放行。”
褚和未曾想到命令是小少主下的,难不成今日下山的羽麟卫也是得了小少主的令?
褚和同山门守卫抬手行礼,便没再说什么。
此时,却有一位面容姣好的黄衣女子拾级而上,交了拜帖,被守卫放行。
褚和和姜迟看了一眼这个女子,并未见过此人。
云馥嫣由侍卫引路,静静站在明坤殿院外等候通传。
她抬头看着牌匾上的几个字,字字带锋,不难看出下笔之人笔力深厚。
明坤,倒是个好名字。
就在云馥嫣静静等着的时候,有位女子亦走了过来。
云馥嫣自认容色上佳,可见了来人却依旧惊叹对方的容貌气度,她仿佛一块上乘的温玉,却内有金石。
姬玥见有人候在院外,出于礼貌朝着那女子点了点头。
门口的侍卫见了,立马引着姬玥去了院内。
云馥嫣不禁将目光放在那女子身上。
她也曾听闻,慕氏少主已定亲,这定亲的女方是姬氏皇族长公主,姬玥。
一个是姬氏长公主,一个是清元慕氏少主,于身份地位而言,可真是相配。
云馥嫣敛眸,神情平淡,遮住了眼底让人难以察觉的情绪。
姬玥等在殿内,怕早膳冷了,便没有先摆上,没一会儿见慕修然理着衣裳从里侧走了出来。
“你前几日赶路,昨日才到,今日怎么不多睡会儿。”慕修然走过来道。
姬玥浅浅笑着道:“倒也不累,想着给你送早膳来。可是打扰你了?”
慕修然也顾不得殿内还有其他人,直接走过去,眸色炽热地看着姬玥的脸庞,抬手握住了她的。
“你来,永远都不是打扰。我只是担心你受累。”
“我哪有那么娇气。”
大抵是因为早上的缘故,慕修然声音越发地沉了些,目光未曾从姬玥身上离开过。
“是我想把你养得娇气些。”
姬玥顿时面上一红,“你什么时候也会说这样哄人的话了?他们……他们还听着呢。”
慕修然勾唇一笑,微微俯身,“不过是我的心里话而已,若是我想哄你,可不止这些。”
姬玥的睫毛微微颤了颤,抬眸不禁对上慕修然灼热的目光,四目相对,各自的爱意却是坦荡明白。
“对了,今日天冷,院外还有一位姑娘等候呢。”
慕修然示意侍卫带人进来,一遍对姬玥解释道:“方才在院中练剑,衣着不便见客,我刚换了衣裳,没想到你来了。”
云馥嫣只着了单衣,一身鹅黄色的衣裙,倒是鲜亮。
“见过慕少主。”
她见慕修然同姬氏长公主站在一处,晨光似琉璃,如此看着,倒是一对璧人。
缓了缓,她才将目光放在慕氏少主身上。
江湖上都说“白瓷玉骨扇,冷面慕氏郎”,慕修然的容色的确出众,难得一见,单单是站在那儿,气度绝然。
可相比起于此人的能力手段,容貌便是其次。
慕修然看向云馥嫣,“不必多礼,可是空相大人有要事?”
“此为请帖,少主一看便知。”
云馥嫣没有让侍卫转交,自己走了过去递给了慕修然。
慕修然沉了些眸色看了她一眼,并未说什么。
南弋同宁衡一道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幅场景。
“大哥,玥姐姐。”南弋出声唤道。
目光扫过云馥嫣身上的时候,南弋停留了些许,并未开口。
昨日她见了空相臣离开后,她便中了幻觉,以至于引起后面一连串的事来,这定和空相臣脱不了干系。
可能让她不知不觉中了幻觉,这便说明对方下的毒太过隐蔽,或者对方的手段远远在她之上。
可南弋没想到,空相臣竟然想要闻人家的东西,不知图谋为何。回来之后,她立刻让箫瑜挑了身手出众的羽麟卫,负责阿落的安全。
若是空相臣已经提前盯上了阿落,那只有清元门内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云馥嫣抬手行礼,“拜见慕小少主。”
这礼,行的不是祁兰国的礼,倒像是雷楚洲的。
“姑娘来得正好,昨日在隐市上碰上了空相大人,只匆匆打了个照面,多有失礼。今日姑娘回去,替我向空相大人问声好。”
云馥嫣行礼,“必定替少主转达。”
等云馥嫣走后,南弋这才收敛起脸上敷衍的笑意。
“念念,你方才说那话是什么意思?”慕修然问。
“客套客套而已,更何况我昨天的确在隐市碰见了空相大人。一次两次又三次的遇见,这巧合倒真是不巧合了。如今对方有意和清元门联手,倒不如随和些,看看对方的诚意。”
慕修然皱着眉头,同宁衡看了一眼,刚要说什么,便被南弋打断。
“大哥,眼下有一要事要和你商议。”
*
听完南弋的话,慕修然看向宁衡:“念念说的可都是真的?”
“昨夜那些女弟子被长曦留了活口,山下守卫押着人送至山下,那些人得了机会服毒自尽了。我亲自确认过,这几个人的确是之前那些紫衣女弟子,是素问一门。”宁衡如实道。
南弋接着道:“今日一早我已经下令封了山门,以免门内弟子被暗中盯上。另外我已经让江渡带着人去山下所有居民饮水井查看情况,若有异样直接封井。”
慕修然担心地看向南弋,“昨夜你独自下山也就算了,贸然出手,若是受伤了怎么办?下次不可如此……”
“大哥,就算我不带武器,那些人也伤不到我。”
“我还没说完呢!”慕修然当真是有些生气,“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们两个到早上才告诉我?”
宁衡立刻道:“我也是早上才收到消息。”
“事发紧急,来不及调派人手,若是派人告诉大哥,还不如立刻就地搜查。更何况,我也是怕打草惊蛇。”南弋道。